第二章 价值一千块(3)

“还行,草太多了。”傅杰只能这么说。

“是啊,我也是庄稼院出身,可早就都忘了。厚诚给我买了种子,我就种,浇水,也给上肥,可长得操蛋。”说着他想进去,抬了抬脚又收了回来。没有垄没有趟,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可见他当初种的时候是多么的外行。

傅杰弯下腰,手伏进园子里,伸到一米多远的地方拔了棵生菜,“能吃了。”递给老头儿,然后一脚踩进了园子里,落在那棵生菜原来的地方,就近拔出棵胡罗卜,扔出去。这样几次他就在小园子转了半个圈子,老头儿的手里小有收成,他也把能够着的野草都拔掉了。傅杰的身子又瘦又高,长长的腿脚长长的胳膊几乎能把他周围直径两米多的地方都照顾到。

“得浇水了,今天天太热。”傅杰原路出来,闷声地说。

“是啊,今天我难受,忘浇了。明天再浇没事吧?”

“水在哪儿,我给你弄。”

十分钟之后,傅杰拿着根特别长的胶皮管子,套在了水龙头上,开始给园子浇水。他这才知道,刚才他看到的蒿草堵窗的房间竟然就是这位老首长的那间大卧室,水龙头就在他窗根底下。他边给园子浇水,心里边奇怪,那么好的卧室安个水龙头干什么?这么热的天难道就真的不开窗子?这个老头儿真让人莫明其妙。他转脸看看,老头儿正看着他,他马上闪回了目光。不知道对方是在看他浇水,还是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似乎从刚才的饭桌上,这人的目光就一直没放过他。

默默地浇完了水,傅杰收拾起胶皮管子,重新放回到老首长的窗户外面。这时天晚了,傅杰隔着人高的蒿草对老首长说:“首长,我得回去了。”

蒿草的对面好像老首长点了点头:“嗯。”傅杰等了等他,老首长没动,也没再言语。他开始自己往回走。“等等。”傅杰快要走到楼拐角了,又被叫住。

“回来。”傅杰只好走了回去,又钻进了蒿草丛里,站到了老首长的身边。

“你在那家酒店挣多少钱?”老首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

“什么?”傅杰不知如何回答,他没想过对方要问他这个。暮色中老首长把头转向了他这边,脸色有些看不清,但不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好一会儿傅杰才说:“三百多,不到四百。”他不愿意说的,可还是说了。刚才默默地给菜园子浇水,让他有点喜欢上了这里。

老首长似乎有心事,他望着小菜园子,好长时间一言不发。傅杰站在下风头,晚风起了,蒿草的香气一阵阵涌向他,里面还夹杂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体味,这让傅杰皱眉,往旁边让了让。又是好一会儿,老首长还是什么也没说。傅杰有些不耐烦了,就在这时,前院的大门响了,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声音很轻,可身在后院隔着小楼,傅杰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女人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个,交织繁杂地说着什么话,在暮色里时高时低的,一路响进了小楼里。楼里响起了很重很急的脚步声,越过了一楼,直接走向了二楼,女人们欢快急躁的脚步,最后是二楼上的一扇门响了,声音们低沉消失了。傅杰忍不住向楼上望去,发现二楼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了灯光,那应该是隔着层很轻很薄的窗帘,灯光被窗帘过虑得柔和轻盈,变成了种很飘的软红色。

傅杰的头还在仰着,老首长突然说话了:“你来我这里干吧,酒店里给你多少钱,我都给你加倍。我住哪儿你就住哪儿,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帮我伺弄这个园子。我要是再有个什么缓急的,你也像中午那样搭把手。怎么样?”

当天晚上,傅杰回酒店拿了他简单的小包裹,结算了工钱,来到了老首长的家。这时他知道了老首长叫梁东华,是退伍的军官,铁道部门的老干部,退休好多年了。

这天晚上他先在梁东华的床边打了个地铺,这座小楼的所有房间都铺着高档的细条红木地板,盛夏的日子躺在地板上,再铺上一层竹凉席,傅杰觉得太享受了。尤其是地板的面积,他在这一夜里忍不住不停地翻来覆去,不是换了生地方睡不着觉,而是在酒店的小床上挤惯了热怕了之后,不由自主地要“放纵”一下。

他要黑暗中紧紧地握着短裤里兜贴身藏着的一叠硬邦邦的纸片,那是梁东华预先支付给他的一个月的工资,整整的1000块钱,那比答应过他的加倍的工资还要多。梁东华递给他的时候,还问他是不是满意。傅杰当时慌了,他不知道梁东华这么问是不是反话,是不是在试探他是否贪心。但是梁东华的态度非常的诚肯,一再地要他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傅杰还能说什么?他只懂得呆愣愣地点头,告诉老首长这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他不值这么多的工钱的……好一会儿回过劲来后,他才又问,除了照顾梁东华的起居还有小菜园子外,还有些什么活儿?梁东华一概都摇头,说他这儿哪有那么多的活儿要干?屋子里摆弄好了就千年不变,其余的不过一日三餐;外面的院子,前院扫干净了就行,那是个门面,不得不装个样子,后院就要自由自在,随它们去长,不管是蒿草还是菜园子,都别太强求,反正也不是拿出去卖……

傅杰躺在黑暗里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怎么才能为梁家多做些事,好对得起每月这10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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