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到那里当兵,属于肥差,升官的机会很大,大家都削尖脑袋往北边跑。除了鲜卑族的士兵外,高车族由于受到柔然压迫,先后有数十万人内附,也被安置在六镇地区。由于那里基本上没什么汉人,大家都讲胡语,穿胡族衣服,过着野性十足的日子。但这衣食无忧的小康日子在孝文帝手里走到了头。
太和十八年孝文帝迁都洛阳后,着重经营中原,而北魏的头号敌人由柔然变成了南朝。如此一来,北边六镇已经完全失去了拱卫首都的作用,于是那里将士的地位也开始日益低下。原先留在六镇的将士后悔得要命,原以为待在北边当兵,算是捧了一只铁饭碗,没想到这一改革,铁饭碗的饭都馊了。现在连升官的机会都没了,还到处受白眼;而原先同族的兄弟跟随孝文帝迁都洛阳,此时早已飞黄腾达。这种落差谁受得了:都是同一个祖宗生的,我们在边防出生入死,只能混个下级军官;你们在洛阳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却全成了朝廷大员!
其实这种感觉,我们也有。比如高考,像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的学生优哉游哉就可以考上重点大学,而河南、湖南这些地方的学生拼了老命也上不了线,主要原因是高校资源的分配上出了问题。当时北魏政府的宣传能力太差,这些兵士的觉悟又没有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共和国公民高,所以我们国家依然是全民和谐、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而北魏却完全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窘态。
六镇军士的生活一下子从天堂坠到了人间。再往后,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迁都洛阳后,以前的铁饭碗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谁还往北边去当兵?换了你,待在上海好好的,让你挤到河南去高考,你肯定也不干啊!这样六镇的兵力渐渐不足了。
当然朝廷还是很聪明的:你们不去,自然有人要去,于是就把流犯或死囚往那里赶,去参加六镇的边防。这些人被称为“府户”、“兵户”,地位极为低下(高欢的祖辈就是被流放到那里去的,子孙要世代当兵,替国家卖命)。
如此一来,六镇的将士更不乐意了,原来地位低落一些,毕竟还算是有点贵族血统,和当今皇帝或许还能沾点远亲,现在竟然和这群囚犯沦为一路。然而朝廷却不管这么多,把他们和那些囚犯统称为“镇户”。
本来地位低一点,升官的机会少一点,日子能过得下去也行,但朝廷似乎存心不让大家活了,那些被派往六镇的镇将都是周扒皮之类的贪污之徒,在六镇那样的穷山恶水照样要掘地三尺。六镇军士的生活再次由人间坠到了地狱,生活更加贫困。最惨的是有些人竟然穷得要逃到柔然那个蛮夷部落去,可见当时的剥削压迫有多么可怕!
看来,火山真的要爆发了!
火山爆发最早的是在怀荒镇(今河北张北以北)。
公元523年,那年的年成不太好,柔然可汗阿那瑰家里遭了点饥荒,这群野蛮人便大肆骚扰怀荒镇等边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怀荒的镇将当即下令镇户们出去抵抗。要打仗了,自然得吃饭,饥肠辘辘的镇民便要求镇将打开粮仓,让大家吃饱了肚皮再出去跟柔然人拼命。万一死了,大家起码还能做个饱死鬼啊!可惜当时的怀荒镇将于景是在中央权力斗争中落败后被发配到这里来的,不太懂“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道理,还以为这里的镇民跟洛阳城里的市民一样彬彬有礼,便说朝廷还未有政策,拒绝发粮,让大家再等等。
这下,他可完全想错了。孝文帝改革的春风从未吹到这些边镇,这里的镇民完全保持着鲜卑人的野蛮风俗。什么中央政策、文件在他们眼里纯粹是狗屁,他们只知道不吃饭会死人。这些镇民多次请粮不得,索性就造反了,把于景和他老婆抓了起来,脱光他们的衣服,肆意侮辱了一个月才把他们弄死。只是这些镇民的追求不太高,吃饱肚子后,便一直在怀荒这个小地方折腾,从没想过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所以闹的动静不太大。
但另外一地——沃野镇(今内蒙古五原乌加河东北)镇民的视野就要大得多了。他们造反后,“孔雀东南飞”的意识很强,占领沃野镇后,便立刻去攻打东南边的武川镇(今内蒙古武川附近)、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西南)。当时造反的头目姓破六韩,名拔陵,是匈奴单于的后裔,这一年他还改元真王。一看有挑头的,于是北边各镇的镇民也都蠢蠢欲动,开始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