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图 将相无种(12)

关了店门,两人回去。路上,丁凤鸣说:“你说吧,我说不方便。”

小玉点头:“好。不晓妈是什么态度。”

“走一步看一步吧。”

岳母娘买了一根扁担和一对桶系,这样就可挑水了,比提水舒服不少。丁凤鸣故意做出惊喜的神情,说:“城里还有卖这个的?”

岳母娘说:“现在的生意人多精明,今儿下午就有上门推销的了。家家户户都买,那人扎扎实实一挑担子货一根烟的工夫就卖光了,没买到的还着急,叮嘱他明儿要早点来。”

丁凤鸣多年没挑过担子了,扁担一上肩,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便油然而生。看了小玉一眼,就出门去挑水。沿路停了好些施工机械,有拖渣土的平头货车,有挖掘机,还有背后印了“拆迁公司”字样的民工。民工们吵吵嚷嚷,脚步匆匆。丁凤鸣心里纳闷,这么快施工队伍就进场了?就拦住一个民工,问:你们是来拆屋的?

那人大概是个头儿,说,不拆屋我们来干什么?拆了屋,我们还要砌大楼。

丁凤鸣挑了担子发呆,那人意犹未尽,说,还是你们城里人命好,破房子都能卖个好价钱。

丁凤鸣不理他,转身就走。

挑水提水的人照样很多,但大家却不像中午那样斗嘴谈笑了,接水的默默接水,等水的默默等水,偶有交谈也极短促。为给小玉腾出时间和岳母娘谈话,丁凤鸣有意磨磨蹭蹭,落在后面。

另一边,张扯腿和眯子两人酒气冲天,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扁担水桶丢在一旁。张扯腿不知说了些什么,眯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听到这里,丁凤鸣心里有些明白,就走拢去。

眯子看他一眼,警惕地住了口。张扯腿刚想说话,眯子扯住他,边眨眼边说:“中午才喝了两瓶,还没醒酒?”

张扯腿说:“老子几时醉过?不服气晚上再来两瓶!”

丁凤鸣见眯子不肯相信他,一时不好说话。周围提水挑水的人往来不断,也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刚好轮到他接水了,就返身回去。远远的蒲婶娘挑了水桶歪歪扭扭走来,张扯腿和眯子也散了。

多年没挑过担子了,刚上肩时感觉还好,很轻松,走了几百米就觉得肩上的肌肉发紧。那扁担硬硬的,缺乏弹性,一点都不起跳,且圆如木棍,特别硌肩。丁凤鸣停下歇息,心想,张扯腿、眯子们还不肯相信我,也好,不相信就不相信,你们去闹好了,我想另外的办法,说不定效果更好。在心底里,他也不太相信张扯腿们,一个杀猪的,加上眯子一个卖卤菜的,有勇无谋,事情还没开头呢,就嚷嚷得满世界都晓得,能起什么事?

刚进门,就听岳母娘尖声说:“不行!想打房子的主意,天王老子都不行!”

丁凤鸣把水倒进缸里,抬眼望去,只见岳母娘脸涨得通红,白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嘴角堆起了一团白沫。丁凤鸣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开口。

小玉央求:“妈,不是没办法了吗?你总不能看着凤鸣把工作丢了吧?”

岳母娘一拍桌子,吓了小玉一跳:“那也不能打房子的主意!我一辈子什么都没剩,就只有这两间破房了。把房子拆了我住哪里?有本事给我买个新房,我屁都不放立马就拆!当了干部就成人精了?别人当干部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他呢?我讨了他什么好?除了吃苦受累,除了给你们做老妈子,我享了你们什么福?这房子怎么了?你们还是在这里面成的家,没这房子,你们挂到壁上去结婚?……要我带头拆房子,你们莫想!我不是刘红红,她不做好事有把柄被别人抓在手里,我一生清清白白,哪个都不怕!房子就是我的命,要想拆房得把我先弄死,我死了什么事都不晓得了,就称你们的心了!就随你们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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