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四川 第九章(1)

整整九十七天无雨。

那个好大的太阳把云朵雾气全烤干了,天空呈现一派炽烈的黄红色。“常家土楼”四周的山林片片黄褐,是耐旱的却枯死了的大片竹林。初秋时节已是一片肃杀的晚秋景象。附近那尊卧佛的肚脐眼常年都有股清泉流淌,现今也只见点滴了。农田龟裂,庄稼枯萎,正逢生姜收获的时节却颗粒无收。狗儿有气无力地“汪汪”两声便耷拉下脑袋喘息。

宁徙立在院坝里哀叹:“今年真是颗粒无收了。”

她倍感孤独无援,尤思夫君。本来,有焦知府的相助,她以为与夫君可得重逢,却不想,十里长亭与夫君一别就是六年,至今没有夫君音讯。焦知府、宣知县都派人四方寻找,常维翰与那两个兵差均下落不明。

那两坛金子呢,给她家带来了财气也带来了祸害。县、里、甲、村各级都来“惠顾”,都理由多多来索取钱财,美其名曰:大户常氏为民行善。更可气的是,土匪安德全一伙不仅没有被剿灭,反而越加嚣张,把她家的金子全都抢走。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土匪突然来袭,将睡梦中的全家上下捆绑到了院坝里。土匪们举着火把,安德全扬言要烧毁“常家土楼”,问她要土楼还是要金子。这融合有闽西老家风情的土楼可是来之不易,是她与老憨和重庆府的名工匠精心谋划、设计修建的。刚建成,就遇一场山火,差点儿被焚毁。她只好让老憨交出了一包金子。安德全仍不罢休,用双刀架住常光莲、常光圣两个孩子的脖颈,问她要娃儿还是要余下的金子。她生怕伤了孩子们,只好忍痛让老憨交出了余下的金子。土楼、孩子和家人们总算保住,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为防土匪再来抢劫,她雇了家丁护院,开销更多。

她又去“跷脚土地菩萨”小庙烧香时,细看细想了石碑上那“金其里,银其里,金银在这里,谁能识得破,要得千担米”的隐句,才悟出,这隐句里说得明白,谁能识得破,要得千担米。是啊,金子不是靠意外得来的,是要靠千辛万苦劳作收获“千担米”换来的。“呼童早起勤耕稼,教子迟眠苦读书。”她写下这话激励自己,倍加努力地勤奋耕耘,勤俭持家,决心把这个家维持下去,决心靠勤劳致富。

她万万没想到,会遇了今年这百年未遇的大旱,往后的日子咋过啊。

“夫人,我找到天旱的原因了。”汗湿衣衫的管家老憨喘吁吁走来,说。

老憨刚从县城买布匹回来。冬天快到了,宁徙让他去买些布匹回来,做一家人的冬衣。他走过路孔寨里的那“赵家大院”时,看了看“赵家大院”前山上新修的那座白塔,白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心想,赵家是在求福。过大荣桥时,见河里的水流好小,摇头哀叹。过桥后,看见口中念念有词的算命先生,没有理会,各自走,听见那算命先生念道:“桥是弯弓塔是箭,射倒常家土楼院……”开先并未细想,走一阵心里发怵,赶紧回身。那算命先生已收摊走了。

“打雷立秋,干断河沟。天旱是龙王爷发怒,还有啥子原因。”宁徙长叹,她的四川话很地道了,“我们给龙王爷烧过高香磕过头了的,巴望会来甘露。”

老憨放下布匹,说:“夫人,你跟我到屋顶上去。”

宁徙不解,跟老憨上到屋顶。屋顶热风股股,身上的汗水更多。

老憨用手刮脸上的汗,朝濑溪河下游指:“夫人,你看见啥子没得?”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