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的菜市口围满了人,等待观看斩首土匪头子。
宁徙挤站在人群前面,她的泪水已经流干,后悔没有带光莲、光圣两个孩子前来,可怜两个孩子在破庙降生人世,还没有见过父亲的面啊。紧护她身边的老憨说:“夫人,你看,孩子们来了!”她顺老憨所指看,见桃子抱了背了常光莲、常光圣从人群里挤过来。桃子担心孩子们会见不到父亲了,急中生智,让长工头看家护院,带了两个孩子乘马车赶来县城。见桃子领了孩子们前来,宁徙悲喜交加:“桃子,谢谢你!”接过两个孩子。光莲、光圣还小,正吃着桃子买的棒棒糖。宁徙心如刀割,强忍泪水。维翰临死前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传来知县出巡的七声锣鸣,差役喝道:“军民人等齐闪开,县大老爷来了!”
人群骚乱,闪开条道。在众兵丁的护卫下,宣贵昌知县迈步走上监斩台,拂袖坐到监斩椅上。五花大绑的常维翰被兵丁们押上断头台,跪对人群。刽子手持刀立在他身边。人群里响起怒骂土匪的声浪。
宁徙紧咬嘴唇,咬出血来。
她牵了一儿一女毅然走上断头台,让两个孩子跪到常维翰跟前,说:“光莲、光圣,你们不是一直要见爸爸吗,这就是你们的爸爸,快向爸爸磕头。”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哭。宁徙没有哭,按两个孩子的头向常维翰叩首。常维翰心痛如裂,细看两个孩子:“光莲,光圣,爸爸终于见到你们了,爸爸高兴!”台下的老憨双手捧递上一碗米酒,宁徙接过,捧到常维翰跟前:“维翰,你喝。这是我和孩子们为你送行的甜米酒。”喂常维翰喝。常维翰一气喝完米酒:“好酒,家乡的好酒!”
宣贵昌看着,也生同情,终归是家乡人,终归是一家人的生离死别。又愤慨,常维翰,你夺我心上人,打我这父母官,当土匪头子,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我慈悲为怀,才不会给你们这相逢的机会,觉得自己也够大度的,渴盼早日得到宁徙。汤县丞说:“斩算了,这家伙是土匪头子,恐有匪徒来劫杀场。”宣贵昌听了发悸,抽出令箭。程师爷说:“老爷,午时三刻问斩,告示上说了的,时刻未到,还是再等等。”希望常维翰与妻儿多待一会儿。宣贵昌就没有扔令箭:“老爷我执法如山,也有悲悯情怀,就让他一家人叙一叙,时刻一到,立即开斩。”
赵书林也在人群里。常维翰是他表妹介绍来的,是他至今难忘的宁徙的夫君,于情于理都该来为他送行。他赶来县城后,去见过程师爷,得知宁徙已经和常维翰在牢房里相见,心里稍得慰藉。看着断头台上的这一家四口,泪水盈眶。唉,人世间竟有这等苦难之事。跟在他身边的管家吴德贵也感叹欷歔。
午时三刻即到,刽子手压低声音对常维翰说:“常把总,你不要怨我,二十年后你又会来人世的。宣老爷发了话,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就有官兵来拉宁徙母子下断头台去。宁徙母子刚到台下站定,时辰已到。宣贵昌举起了令箭。宁徙顿感天旋地转,竭力挺住:“维翰,你放心走,你的话我死记下了!”宣贵昌举起令箭,欲喝令开斩,听见了锣鸣。
是知府出巡的九声锣鸣,传来喊声:“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知府大人要亲自监斩,为民除害!”
宣贵昌放下令箭,赶紧下台迎接。
人群闪开条道。
宁徙看见,打着肃静、回避牌子的众多官军护着一乘官轿走来。宣贵昌弓腰相迎。她双眉一拧,拉了一对幼小的儿女,抢步到官轿前高声喊冤:“冤枉,冤枉!知府大人,民女宁徙求见,常维翰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