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断(4)

苯教的教义里说,自然界的一切,包括山川木石皆有灵性,这只公鸡也似乎证明了万物皆有灵性这句话的正确性,恰好公鸡跑到浪波土司在械斗中被昌旺土司占据的土地的地方时,突然停了下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道有常,老天是公平的。

突然间,昌旺的黑脸变成了白脸,他用拳头紧紧拽住豹皮的袖口,双脚在草地上跺出了坑。这只鸡让他丧失了太多的土地,看来要想使鸡回心转意调过头来是不太可能了。此时他希望阿旺活佛尽快宣布时间到,这样可以阻止因这只该死的鸡突奔狂跑而丧失更多的土地,他快要晕过去了,他念诵的经声帮了对手的忙。跑累了的公鸡停在双方的老边界上喘气。这时,一只秃鹫朝公鸡俯冲而来,于是它又开始拼命地奔跑,一场由人的争斗转变为一场动物的捕杀与反捕杀的较量,鼓声犹如为秃鹫吹向的冲锋号,它箭一般朝公鸡射去。就在阿旺活佛宣布时间已到时,公鸡跑得无影无踪。那只被秃鹫追逐的公鸡不要命的奔跑当场使昌旺昏厥过去……不一会儿,巨大的兀鹫又将公鸡追得原路折回。

当秃鹫刁起那只公鸡在空中折腾时,眼明手快的白玛友珍拉弓放箭,同时听见砰一声枪响,在距人群不远的草坡上兀鹫和公鸡双双落地。阿旺活佛对此非常反感和恼怒,愤愤说道:“罪孽太深重了。”说完便在喇嘛们的簇拥下愤然离开了吉都拉草场。

昌旺的随从费尽力气也抬不动躺着的主人,突然,一个随从惊奇地发现,昌旺的身上挂满了银、铜制成的呷乌,重量足足几十斤,尽管如此,神还是站在了浪波的一边。当充巴活佛用拇指掐住他的人中念了一段经后,昌旺苏醒过来。

带有浓烈戏剧色彩的情景倒使绒巴表现得开心而坦然,他对垂头丧气的昌旺和喜笑颜开的浪波土司摊开手说道:“愿赌服输,我们藏族有句谚语说‘纠纷尾巴长了殃及子孙,牦牛尾巴长了春季伤膘’,双方都认了吧!”

绒巴的宣布使昌旺土司汪汪汪瓮声瓮气地大哭起来,哭声震动了大地,四十七八的大爷们此时喷出的泪珠,令在场的人们哭笑不得又深感同情。在同益西涅巴多年的交往中,益西觉得昌旺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汉子,今日的表现却令他有些反常,益西认为这点土地的损失,在昌旺的财富兜里,只是掉了一枚微不足道的银元。“事隔三秋,另当别论了,也许是他有点疯了?”益西想。三个月后传到云府的消息说:昌旺土司出家了,据说他出走时找过白玛友珍,两人在霍朗达雪山下密谈了半天,谈些什么,只有他俩和雪山知道。

一个随从拾起中箭的公鸡,跑来递与浪波夫人,夫人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公鸡,说了一句:“拿回去厚葬这只为浪波家族报仇雪恨的神鸡。”她突然又问:“那只兀鹫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一箭双雕吧?”

“回夫人,我验过了,那只兀鹫是那个毛脸人用枪打下来的。”

“好枪法。”夫人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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