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命子从(11)

自从第三次担任察拉齐部落的头领以来,郎多玛就在本部落以剽悍勇猛著称,每次硕果累累的抢劫使他赢得了本部落立誓的爱戴和绝对地服从。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抢劫出发时的祭祀仪式上,斗士们的枪架上拴满了经幡,他们排着队从枪架上取下烟祭用的小袋,袋里装有糌粑、酥油、茶叶、奶渣等拌合的“烟祭品”,然后排着队顺时针绕着烟祭台将“烟祭品”倒入煨桑炉中,同时大声呼喊“该”、“嗦”,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给了他千头牦牛的力量。那一刻,他就感到,人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在众目睽睽的吼声中发誓爱戴自己。

眼看苏玛被狗咬得奄奄一息,村口突然跑来许多男女,他们用石块和木棍驱散了狗群后,陆续围观和询问这个被咬得遍体鳞伤的异乡人。朗多玛用鹰一样泛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他要凭感觉扑捉这一刻最关键的村民的反映,直到人群抬着苏玛朝村里走去,村口又恢复了它平日的宁静,狗群玩耍似的撕咬着苏玛的藏袍碎片。就在苏玛被村民抬走的一瞬间,朗多玛判断出村里没有驻军,村民误认为苏玛是讨口时被咬伤的流浪汉。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夏拉若周围的群山渐渐露出淡蓝色的天幕,预示着天快要晴朗的迹象。

时间,在朗多玛焦急的等待中流逝,一轮月亮雾蒙蒙地挂在夏拉若的上空,在被雪洗过的天空,没有尘埃的云雾逐渐散去,月亮上的山影斑驳陆离,泛乳的月光在鲜水河稠密的水纹里跳耀出粼粼的光波,远远望去犹如一根链,蜿蜒逶迤在夏垃若平坦的青稞地里。朗多玛望了望头上的月亮,骂道:“不该凑热闹的时候它偏跟着。”瘦小的占卜师齐扎拉尖声尖气地补充说:“藏历上说,今晚月亮要出来。”他的一对大眼睛在月光里泛着绿光。

朦胧的月色里,三百多抢劫者的面孔在清冷月辉的涂抹中显得格外狰狞,他们剑拔弩张地等待着命令,血腥前的宁静令抢劫者熟悉而难受,他们在等待带着剧毒牛肉去毒死狗群的先兵发出的信号。约莫一个时辰,村口吹响了三声进攻信号,郎多玛翻身上马吐掉衔在嘴角的草根,用充满豪赌似的声音高喊:“全体注意,对反抗的男人一律杀掉,对妇女、老人和儿童,只要不反抗,不准狂砍乱杀,记住,我们只要财产、粮食和马匹,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根嘿嘿!冲啊!”烈烈的马蹄声伴随着寒光闪闪的藏刀和格罗人长长的标枪踏破了夏拉若的宁静,察拉齐部落一年一度的“洛加革”(冒险抢劫),在远离故乡的夏拉若拉开了血腥的帷幕。“根嘿嘿,根嘿嘿!杀啊!”劫匪在马蹄声和喊叫声中冲向村子,骁勇善战的草地人以征服者的姿态寻找着以往胜利的感觉,那令山崩地裂的气势大有吞下整个村庄的威猛,他们的视角是骑在马背上因剧烈的抖动而摇晃不止。

哒哒哒,一阵的密集的枪声打碎了抢劫者的发财之梦,冲在前面的劫匪人仰马翻,连人带马倒下一片。“遭了,我们中伏击了。”被如此密集的枪声敲醒的朗多玛突然意识到,他骑着马躲在一棵白杨树后,大声喊道:“赶快撤退,退回原地。”劫匪听到了撤退的命令,仓皇逃窜,受惊的马群嘶鸣着惨烈地狂叫,马蹄在乱尸中踩踏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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