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的召唤(3)

在一个日落的黄昏,这位喇嘛将袈裟顶在头上对着降央土司的官寨破口大骂:“墨尔多住着的各位神仙,难道你们能熟视无睹布里科大地连连不断的灾难吗?藏族谚语说,‘长生不老是日月,相依为命是兄弟。’残暴、贪婪和邪恶将这片祥瑞的土地覆盖,就连血脉相连的骨肉都免不了遭至厄运,那么,无时不来的灾难随时都会降临在我们每一个生命的头上,请问诸神是收受了邪恶的好处而冷眼旁观吗?”

时低时高的吼声首先惊扰了降央和拥珍的“好事”,降央怒气冲冲地来到官寨的楼顶,听着这直指自己的骂声,就连饿得发慌的婴儿也停止了哭啼,仔细地聆听着疯喇嘛的声音。声音传得很远,整个河谷和山梁回荡着喇嘛的诅咒。寺庙听见骂声后,立即派人要将疯喇嘛拽回寺庙,两个小扎巴来到疯喇嘛处,疯喇嘛认为援兵到了,更是兴奋不已,扯着嗓门说:“二位别慌,等我辩完这一轮后,再与你们相辩。”说完后便以道场辩经的规矩,一边抬腿击掌,一边对着官寨理论。降央俯视着喇嘛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搬一块放在屋顶的白石砸向喇嘛,疯喇嘛看见降央的这一举动又大声吼道:“没有规矩了,嘉绒人的崇拜物都变成了土司杀人的武器呢!……”疯喇嘛闹得越厉害,降央的热血就往头上涌得越厉害,上蹿的血液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本性使他像铁链拴着的藏獒来回地奔走。突然,不知什么提醒了他,他停住脚步放下白石骂道:“根呷,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吃我家的供奉,还遣人来同我过不去。”说完后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进屋子,出来时把枪栓拉得哗哗直响,就在疯喇嘛进入靶心时,拥珍将枪口抬向天空对着降央喊道:“难道他疯了,你也疯了吗?”

拥珍的制止使降央突然明白:“是的,他疯了,难道我也疯了吗?”他冷静下来后想:“除了寺庙,哪一个敢在布里科的大地上对土司如此出言不逊呢?照土司家的老规矩,肯定是活埋了他们全家,今天既然是寺庙在跟他过不去,不能妄动,一定要搞清楚这背后的原因。”

降央俯瞰喇嘛哈哈哈地开始狂笑,同时朝着天空放了一枪,疯喇嘛听到枪声后骂声戛然而止,傻头傻脑地朝枪响的回声处望去,说,“好听,再来一下!土司老爷,你看那边大渡河河岸边上埋着的石棺在向土司们招手了!”

瞧着疯喇嘛的傻样,降央反背着双手叉开腿开始用嘲弄的口气说:“尊敬的喇嘛,你一定是被布里科的太阳晒糊涂了,还是乖乖地让你的师弟扶着你回庙歇歇凉吧,要不,请上来坐坐,我请你喝一碗冰凉如雪的酸奶,败败火好吗?”

“请土司大人不要与他计较,他是一个口无遮拦的疯子,我们马上把他弄走。”两个小扎巴说完便架起疯喇嘛朝寺庙走去。

疯喇嘛仰面朝天地被拖走后,两道被他的脚跟犁出的印迹深深地扎在降央的记忆里,被犁出的深沟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指正不停地弯曲着向降央打招呼,仿佛印证了刚才疯子的话,他的目光在投向河岸的一瞬间,所有的石棺都打开了,那些骷髅嘿嘿地望着他笑,他身不由己地迈开腿向他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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