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巡视(15)

绒巴二话没说便大声宣布:“经过了解,现宣布如下处理:一,昌旺土司的阿都拉草场和浪波土司的吉都拉草场,从宣布之日起,双方的草场边界以日库山山顶为界;第二,迁移至阿都拉的大头人达多吉和冰巴两家,全部返回吉都拉,归还他们在吉都拉原有的房屋和土地;第三,被昌旺土司属下烧毁的浪波土司属下的四个村庄的房屋院落由昌旺土司方赔偿藏洋两万元,赔偿藏洋可以用茶叶、牛马等折付实物;第四,双方在械斗中死亡的人数不论多少均不赔偿命价,死亡多出方不得再追赔命价,但内部要对死亡家属抚恤安慰;第五,双方在械斗中被俘的俘虏,限期等量交换。”

此时,大地像滤掉了所有的杂音,争执双方竖起耳朵聆听完裁定的结果。空前的沉默是绒巴和益西最希望见到的局面,长久的沉默后,绒巴宣布:“如果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的话,调解就到此为止。”绒巴把这话有意说得很快,目的是想尽快结束这一纷争。

“我有一事请求。”昌旺的插话平静而信心十足,他看着绒巴说:“我认为宣读的五条中,唯有第一条需要斟酌。我们也认为后四条可以遵守,但第一条的边界划定,我们认为吉都拉草场作为历史上藏王的赏地,其边界是在日库山的东西两坡并向西延伸。”说完他看了看白玛友珍,昌旺为自己提出的有力证据而满意。

白玛友珍正为鼾声大作的丈夫的失态感到无地自容,她恨不得拧下他的耳朵,心里在骂,“这个丢人的东西。”但她又不好当着众人对浪波不敬,她苦笑着看看绒巴,解释说:“浪波最近身体欠安。”随即吩咐随从小心翼翼地抬起雷打不醒的浪波离开,这一插曲,引来一片久经不息的笑声。土司夫人并不为昌旺的理据所畏,她说:“自从我嫁给浪波后,就知道藏王东进时,在这儿,我们的祖先许多都是功臣,如果这样的话,请昌旺你拿出藏王的印信等物证,如果拿得出来的话,我把阿都拉草场都送给你。”

“好了,好了,”为了避免争吵的再次发生,绒巴打断了白玛友珍的质问,摆出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说,“边界的划分是前辈留给我们最不好分的酥油,谁的理由都有羊群那么一大堆,既然双方对我们裁定的边界线有异议,我看不如这样……”这时,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绒巴的嘴上,他时髦地点上烟不慌不忙地抽着,双方只好眼巴巴地看他被烟雾遮罩的脸。

“糟了,绒巴这小子要干蠢事了,边界划分是千里藏地最烫手的一块山芋,怎么能信口开河啊!”益西伸手去扯绒巴藏袍的裙摆提醒他。

绒巴“吞云吐雾”地看着从嘴里飘出来的青烟,似笑非笑的脸在烟雾的时掩时盖下露出几分神秘。此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看见这群土司、头人、僧官急不可耐的表情就像在等待分食一只山羊一样,绒巴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初偿了做土司的权威和意犹未尽的乐趣。怪不得父亲说要当管土司的土司,这奥秘大概就在此时此刻领悟到了。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年富力强的父亲这么快就放权于他,说什么要腾出精力修什么院。就在他品味权力大于边界裁定的这些事的同时,突然蹦出的想法抢在思考前,他说:“如果你们双方同意的话,可以推荐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大活佛来公平地为你们划分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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