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后来老雍真的去实践了没有。
那天吃完早餐,时间还充裕,我坐公交车上班。朱总曾经对我一度“出门就打的”的生活方式非常反感,经常嘲讽地问我,还记得坐公交车从哪个门上去吗?这个城市的公交车线路之远,密度之高,覆盖之广堪称全国之最,如果不是赶时间,你永远可以选择公交车到达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喜欢选择一个靠窗的位子,随着车的移动看路边的人群。这次出国回来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国外街上的行人大都兴致勃勃表情健康,近距离地彼此照面时不管认识与否都真真假假地打个招呼;而国内大街上涌动的每个人大都神情倦怠而疲惫,有的人在明媚的阳光下痛苦地皱着眉,有的站在街边失神地望着哪里发呆。也有少数快活的人群,那往往是一些小孩子或者刚刚逃离学校的青年男女。我在想,为什么快乐指数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小马
那段时间,阿伟和小马经常在办公室里出现。碰到一起的时候,大家聊聊项目里的趣闻轶事,挺有趣。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偶尔我也会和他们俩一起打两把斗地主。
阿伟是高手,如果打的时间长,最后的赢家基本上都是他;小马打牌路数古怪,但很认真,每盘结束后都要详尽分析一番。每当此时,我和阿伟一般会点根烟听他分析,然后接着下一盘。
我从小就是打牌的低能儿,无论任何玩法,基本上都是瞎打一气从无心得。但是斗地主这种玩法有的时候是拼心理的,所以也能让我这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赢上几回。
阿伟一般不动声色,但一般打到最后几张的时候,阿伟会坏笑着对我们其中的一个说:“怎么样,两个王八也不敢炸吧?”或者说:“我看你那张老K怎么走。”被他说中的小马总会马上似笑非笑地露馅,挺可爱。
每次我们问小马目前业绩如何的时候,他也总会像被阿伟看穿了底牌时那样露出忍不住的笑容,说:还可以还可以,150%,150%……
那年小马的业绩确实骄人,听说他卖了一堆非常高端的设备给一个图书馆。当我后来看到那个图书馆在报纸上登广告希望企业冠名赞助去购买更多图书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
老海
其实,一个项目的发展过程和一棵植物的生长一样,是有生命周期的。从一开始的施肥播种到破土萌芽再到茁壮成长之后,会经历一个比较漫长的开花结果前的胶着期。看似平静的胶着期其实是在用似乎有点被浪费的时间来最后准备开花结果所需要的所有能量,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有经验的农民在这个时期往往在田里搭上窝棚,日夜照看随时应变。
我和老海也开始了最后的搭窝棚阶段,老海的工作西装经常穿在他身上而不是挂在办公室里,我的电脑包里也随时备有打印好的最新版本的技术方案和报价。坐公交车的机会渐渐稀少,“出门就打的”又成了我的主要交通方式。
这个阶段漫长而且痛苦,每天的工作也高度重复。一遍一遍地答疑,一次一次地递交技术澄清,一个一个的电话确认,方案和报价都已经修改到第二十几版,到最后,那个在报价书里用黑体字标出来的总价我和老海已经烂熟于胸,随时可以滚瓜烂熟地讲出来。
局势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表面看来客户每天都在周而复始地上班,他们到了时间蜂拥进入那个办公大楼,各自占据一张办公桌,然后电话、文件、大会小会地很快过去一天。随着这样平静的一天一天慢慢过去,你会发现伴随着一次次的电话、文件和大会小会,施加在这个项目上的来自各个方向的力也在慢慢变化。
角力到了一定程度,那朵大家都在守候的花往往就在夜间突然地开了,有时会让你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到了这一年的夏天,老海已经基本知道他这块地里今年的收成了。他还是一副疲惫而又慵懒的样子,阿伟和小马跟他开玩笑让他请客的时候他会愁眉苦脸地诉苦:“兄弟啊,这块地不好弄啊……”
我不知道他说的“不好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到最后是一家以前没怎么联络过的代理横空出世拿下了这个项目的集成,我只知道这个项目我们最后赢得的部分并不够完成老海全年的任务。但无论如何,这个项目的最终结果可以告诉老海和我一件事:那把一直悬在头顶的快刀至少目前还不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