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扁着嘴品尝烧刀子,上下左右翻弄簇头:“你算问对人了,这突厥文字是綦母两字。”
小猴子早能拼出这个发音,却不知道綦母的含义,他不懈追问:“綦母是什么意思?”
老汉向后一靠:“大汉朝击败匈奴,匈奴一部分内迁中原,还有一部分向西逃得无影无踪,只有少数留在大漠,綦母就是遗留在大漠中最后一批匈奴人的姓氏之一。”
高欢处于汉人和胡人身份的挣扎之中,这次深入草原,就为探访历史上的大漠风云,他插话详细询问:“綦母是匈奴姓氏,为什么用突厥文字?现在统治大漠的是柔然,柔然、匈奴、突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汉将口中烈酒全部渗入食道,暖气从腹中升起,他久未说汉话,开口就滔滔不绝:“匈奴本是漠北游牧民族,秦始皇命蒙恬北击匈奴,却之七百余里,修筑长城,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怀朔镇南边数里就是秦代古长城,高欢我幼时经常爬上去,露出向往神色:“秦始皇将长城修到草原深处,八百多年过去了,依然坚不可摧,始皇真是武功赫赫的千古一帝。”
老汉举起烈酒大喝一口,豪气顿生:“秦王急征暴虐,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匈奴趁刘邦和项羽逐鹿中原,渐渐坐大。刘邦击败项羽建立汉朝,亲率大军征讨匈奴,在白登被匈奴冒顿单于三十万骑兵围困七昼夜,用计逃脱后与匈奴和亲。汉朝文景诸帝沿用和亲政策,休养生息,积蓄实力。汉武大帝登基后对匈奴开展反击,卫青在元朔二年占领河套地区,霍去病在六年后夺取河西。终于,汉朝大军分东西两路进攻漠北,与匈奴决战,霍去病击匈奴至狼居胥山,卫青东路扫平匈奴王庭,匈奴被打得一路向西逃跑。宣帝时期,匈奴郅支单于日益强盛,囚禁汉朝的使者江乃始,后又杀死使者谷吉。大汉朝三次派出使者索要谷吉等人的尸体,郅支单于非但不给,而且侮辱和嘲讽大汉使节。于是,汉帝派遣陈汤与甘延寿率领少数护卫军队出使西域,沿途调集汉朝屯田士卒和车师国军队,率领各族联军四万人,大张旗鼓向北进发,直抵郅支城,四面用火齐攻,陈汤亲自击鼓助威,汉军突破木栅冲进土城。军候杜勋刺死郅支单于,割下他的首级,从狱中解救出两名汉朝使节,搜出汉使谷吉的文书和信件。诛杀郅支单于的妻妾、太子以及王公等共一千五百多人。北部匈奴被大汉击溃,余部不知道逃到哪里,再也没有出现。”
老汉闭着眼睛,沉浸于大汉雄风:“甘延寿和陈汤以少击多,阵斩郅支单于,在给皇帝的奏折中说: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小猴子拍着羊皮褥子大喊:“好,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老汉长叹一声:“汉朝覆亡三百年,中国之人犹自称汉人,可见当年大汉神威。草原上的人称我为老汉,我便欣然接受。”
高欢生长在胡人聚居的怀朔镇,没有听到过汉朝的辉煌:“大汉军力竟然如此强盛?为什么现在汉人反而打不过胡人?”
老汉点头补充历史往事:“几年后,汉朝西域都护被乌孙围困,请求支援,汉宣室召见陈汤,请他出兵。陈汤反劝皇帝无须担心说: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
高欢难以相信:“一名汉兵可以敌得过五名胡兵?”
老汉脸上浮现骄傲的神情:“大汉威名远扬,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只知大汉,不知三国和晋朝,提起大汉又敬又怕。”
高欢继续询问大漠的历史变迁:“北部匈奴被甘延寿和陈汤击溃,南部匈奴呢?”
老汉出口长气:“南部匈奴在呼韩邪单于率领下归附汉朝,学习农耕。汉宣帝送王昭君出塞和亲,嫁给呼韩邪单于,与南部匈奴修好。东汉末年黄巾和董卓之乱,内附匈奴参与混战掠走蔡文姬,后来匈奴首领归附汉丞相曹操,被分成五部。晋室八王之乱后,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在成都王司马颖手下为将,乘乱攻占洛阳和长安,灭西晋一统中原。由于南部匈奴多次与大汉和亲,刘渊身上流淌着汉室血脉,自称汉王。不过,刘渊率领各族胡人联军,匈奴已经难以作为一个独立的部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