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敏的话再次让特伦斯吃惊,他没想到袁克敏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没有把矛头指向自己不说,居然还首先自责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文,我想知道,一个销售总监的价格审批权限有多大?”肖恩?霍克的第一个问题是想了解丹尼尔到底越了多大的权。
“按我们与大中华区之间的agreement(协议),价格优惠不超过10%的,由我们审批,超过的,由大中华区审批。以前,我是把这个权力下放给丹尼尔的。但6月份以来,我在进行抽查的时候,发现了丹尼尔审批中的一些问题,比如,他会向一些经销商特别倾斜,这引起了同一地区经销商的不满。于是,我在8月18日给他发邮件,要求他必须得到我的最终同意后,才能给优惠价。在一些个案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很显然,他在避重就轻,一些跟他关系密切的经销商,他就背着我审批了,事先根本就没有给我打招呼。我这边有好几封其他经销商的投诉信,说我们不公平,这严重地影响了我们和这些合作伙伴之间的长远关系。同时,他的这些违规审批,据初步的测算,给公司造成了至少四十万的损失。”
袁克敏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审批权限多大是一回事,是否严格遵守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我们中国区,与过去相比,我们的审批权限也缩小了。但跟大中华区充分沟通后,我们也认识到一定程度的集中审批是符合公司的利益的。所以,我们也就遵照执行了。”说这话的时候,袁克敏的嘴虽然还对着听筒,但余光瞟着特伦斯。
将我的军啊!特伦斯微微闭了闭自己的眼睛。隔着镜片,袁克敏并没有看到。
“那你在发现丹尼尔这些问题的时候,是否向他提出来过?”肖恩?霍克的第二个问题,稍稍有些尖锐。不教而诛,是否有些过分?
“我曾经在口头上告诫过,他的下属也曾提醒过他。”口头的事,谁说得清楚,但这样解释,也未必就站不住脚,难道管理的每一个过程都要文字记录下来?
“他是怎么答复的?”肖恩?霍克追问道。
“他曾经告诉我,说有我的把关,他就不用担心了,也表示一定遵守。”袁克敏心想,有特伦斯撑腰,他根本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你们在聘用丹尼尔的时候,不是报告说他在塞斯的时候,这方面有出色的成绩吗?”肖恩?霍克的话中带着嗔怪。
“是的,这也出乎我们的意料。这说明,一些行业内普遍存在的弊病有很深的渊源,我们这方面面临的挑战非常大。我们必须全面审核内部的SOP(标准操作流程)。”袁克敏巴不得肖恩?霍克问这个问题,你特伦斯不是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吗?丹尼尔这个和尚不就念歪了吗?
“当然,人的素质也是个我们不容忽视的问题。”袁克敏又补充了一句,经都是好经,是和尚给念歪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特伦斯再也忍不住了,与其是袁克敏在作解释,其实,受拷问的是特伦斯。
“霍克先生,我能补充几句吗?首先,作为大中华区的董事总经理,我对丹尼尔的事情表示非常遗憾。我们和中国区共同作出了聘用丹尼尔的决定,当然,在他出了这件事情以后,我们也要共同承担责任。”好像霍克就站在旁边一样,特伦斯把头向听筒凑了过去。
“虽然丹尼尔在斯泰尔斯的这一段工作期间也做了一些贡献,但就像刚才凯文说的,行业普遍存在的一些潜规则也在左右着我们的销商管理者,在一些情况下,他们会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凯文能及时作出果断决策,我个人表示支持,也更坚定了我们铲除这些恶习的决心。毕竟,驱散乌云的最好办法,是让阳光照进来。我们一定会吸取教训,尽快拿出更有力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身不由己”,袁克敏听到这儿,不禁佩服起特伦斯来:can’t help but involing(身不由己),你可真会含沙射影,他丹尼尔身不由己,由谁啊?还由我袁克敏不成?好像他丹尼尔是被逼良为娼的。
笑话!
“那好。我们总不能把死狗再拖回来,就是拖回来,也只有做标本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责成你们立刻对现有的渠道销售弊端进行全面评估,提出解决方案。渠道销售总监到底需要多大的授权,你们也要进行一个分析,包括在紧急情况下,他有多大的处置权?怎么才能保证控制和灵活度之间的平衡?我不希望把我们斯泰尔斯的管理者都变成微观管理者,那样的话,我们要给他们配足够多的显微镜才行,但这方面我们不在行,我们也不生产显微镜。我们都希望周围全是能人,但上帝都会看错人,否则也就没有犹大了。”
特伦斯和袁克敏听到“犹大”,都笑了起来。
“我听说中国现在出台了新的劳动合同法,似乎对公司不利,凯文,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没有打扫干净的战场。我宁可要你们站在帐篷里面一起对外撒尿,也不要看到有人站在帐篷外面对着帐篷里面撒尿。你们明白吗?”霍克话里有话,在丹尼尔的问题上,必须由他来作结论,并且特伦斯和袁克敏要一致对外,哪怕他们在背后互相揣脚,但站在前面看,他们还是要朝着同一个方向的。
他说得没错,丹尼尔很快就要朝里面撒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