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的黄昏 二(2)

由于是年会,公司要求每个员工都穿便装,越随意越好。袁克敏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的唐装,色彩非常艳,包裹着他瘦削的身体。冷色调的服装反而更烘托了他心事重重的脸,他每一次的笑容,都只停留在嘴巴的抽动上,眼角上却没有一丝的反应。

而他不得不陪同着霍克到每一桌敬酒,而后者的兴致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霍克兴奋地与每个女同事拥抱,大有一日阅尽长安花的架势。

好容易找了个间隙,在霍克还在花丛中流连的时候,袁克敏把陪同肖恩?霍克来到中国的白乐年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老白,你估计下中国区的组织架构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跟白乐年不同一般的关系,所以袁克敏直奔主题就来了。

白乐年轻轻地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眼睛却看着黄浦江。此时,华灯如注,铺满了整个黄浦江,对岸外滩的那些高大的建筑物上闪动的霓虹灯,把老头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地点染着。从浦东的这间餐厅里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来往的游船、货船、轮船不时地经过,时而伴随几声低回的汽笛,动感十足的上海滩夺目而出。“袁。”由于袁克敏始终一副彻底本地化的形象,连英文名字都懒得起,好容易白乐年塞给他一个Kevin,与他的名“克敏”谐音,而袁克敏也不大用,所以老头还是叫他“袁”。

“我记得你是2001年加入斯泰尔斯的吧?那个时候,我们现在这个餐厅的位置还是片空地,对吧?”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们那晚在金茂大厦的那间钢琴吧喝得大醉的样子,然后带你去洗脚,那个捏脚的小姑娘挠得你又叫又笑的。”袁克敏笑着说。白乐年头发花白了,跟黄种人不同,白人头发一白,整个人反而显得特别精神。

“哈哈,那小姑娘小小年纪,没想到手劲那么大!”白乐年做了个鬼脸,“还不到五年时间,这里的变化就大得惊人。如果在美国,或是在欧洲,我相信这五年连个鬼都变不出来。你看看中国,看看上海,看看这些来来往往的船舶。It’sincredible!(不可思议)看得到那边的外白渡桥吗?现在足足有一百年的历史了,我出生的时候就在那里了。想当年,我们犹太人躲避希特勒来到了上海,那个时候世界上除了中国,没有几个国家肯收留我们。”由于出生在上海,白乐年对中国的变迁和历史人文,比一般的老外有更深的认识。

白乐年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袁克敏没有去打搅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这是个多大的市场啊,你在鬼堪萨斯州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美国中部的人见识就是那样,他们太中部了,全球化的风很难吹到那里。我经常跟总部那帮家伙讲关于中国的一切,让他们有机会都能到中国看看,这或许对他们理解这个当代最大的市场有帮助。但是,显然他们对中国的了解非常肤浅,如果在他们的问题里出现‘中国人现在是否还留辫子’,我一点都不感觉吃惊。那帮sonofabitch(狗娘养的)的见识现在还停留在20世纪初期。我们现在中国的销售额已经达到20亿,而我自己觉得,这个数字在未来的五年再翻一倍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觉得呢,袁?”白乐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袁克敏,“你不觉得我们的渗透能力还可以翻倍吗?前几天我去了趟四川的一个县城,你猜我在那里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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