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肝是平生第一次在人前流泪,虽然只有小小的两滴,可是看到自己的弟弟痛苦如此,心里也十分难受:“自强……好了,没事的,让爸好好歇歇!”
朱自强神思恍惚,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木然了,嘴里喃喃地说:“爸走了,真的走了,我叫他都不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爸走了,爸走了……”
“有客到!送挽联一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生尽干缺德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不做亏心人’……”
三兄弟抬头一看,原来是二舅武正木来了,看到朱自强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地带着一丝嘲弄。这三年来,朱自强一直在学习上压着他家武曲,让他觉得很没面子,特别是教委一把手阴阳怪气地说:“老武啊,听说一个杀猪匠的娃儿总拿第一名,你家武曲真是委屈呀。”
武正木上完香,他可是死者的妻兄,用不着磕头,等三兄弟还完礼,武正木扭头对外边道:“给我挂起来!”
朱自强猛地站了起来,刚才他虽然浑浑噩噩的,可是外面唱喏的人声音很大,他还是听清了对联的内容,虽然这下联勉强说得过去,可那上联算什么事儿?
朱自强走过去用竹竿挑起对联一把扯下,转头对武正木道:“多谢二舅了,可我爸不识字儿,这些给活人看的就免了吧。”
武正木怒道:“好你个猪尾巴……”
“我叫朱自强!”
武正木听到朱自强如此不给他面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反了你!你爹刚死你就没大没小了啊?”
朱自强冷笑道:“我爸这辈子操的是明明白白刀,杀的是肥猪胖狗,光明磊落,从无害人心,也不干什么缺德事儿!虽然他不识字,但总比那些笔下带刀,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阴谋坏水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强得多!”
武正木鼻息咻咻地看着朱自强,脚下一跺:“好!看来猪大肠确实养了个好儿子!咱们走着瞧!”
朱自强冷冷地说:“不送!”
五花肉和猪脑壳、猪肝三人看呆了,其余的人也看呆了,这朱自强是吃错药吗?活生生地把县教委主任气得走人,这往后读书分工怎么办?
猪肝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朱自强身旁道:“老弟有一套!”
朱自强悲声道:“爸一辈子杀猪被人看不起,死了还要受这种挖苦吗?虽然二舅对联上写得对,可也不该他来整啊。”
猪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刚才会不会太过分了,虽然你考了个全县第一名,可上市一中还得他把关啊。”
朱自强摇摇头道:“市一中上不成了!”
猪肝惊了一跳:“你说什么?爸死前都还说卖血都要供你上呢?你放心,我一定供你上完大学!再说你不上市一中,人家中专中师也不会收你,你志愿没填啊!”
朱自强没说话,继续跪在孝子位上,猪肝也不多问。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做事都比一般人成熟,学习好,又努力。
经过这么一闹,朱自强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只是看着猪大肠的棺材,心里暗暗伤感:这人才死,马上就有人欺上门!而且还是至亲骨肉!朱自强心里越发鬼火冒,刚才应该再骂恶毒点!
正在出神的时候,只见一个女人进来把五花肉拉了出去,朱自强刚好发现母亲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一紧:莫不是又有什么意外?赶紧对猪肝道:“你去看看那个女人拉老妈出去干吗。”
猪肝点点头,悄悄地跟了出去,朱自强心里乱得不行,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不言不动。一碗茶水静静地递到他面前,朱自强抬头看了一眼,玉烟来了。这两年玉烟可说是出落得水灵粉嫩,猪大肠没事的时候就叮嘱朱自强看紧点儿!眼下玉烟的脸就像温玉一般,胸前冒起一对小包包,虽然不大,可是把身材衬得就像出水芙蓉一般。
她双眼也红红的,毕竟猪大肠待她当亲侄女。玉烟手上扎着黑巾,头发有些乱,看着朱自强的眼神有种柔软的疼痛,朱自强冲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