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爷笑着说:“是啊,要不怎么说是小日本呢。”
奶奶跺着方步向里屋走,嘴里唠叨着:“小日本、小越南,全来欺负大中国,为什么呀?”说完,老太太进屋了,顺手把帘子也撂下来了。
五大爷眨巴着眼睛说:“是啊,为什么呀?”
此时冯都凑到五大爷耳边,小声嘀咕道:“我奶奶的意思是,你们这帮大人都是废物,废物才让人欺负呢。特别是您,废物加糊涂蛋,人家能把您这样的放眼里吗?”
“怎么说话呢?”五大爷急了,抬手要打冯都。
冯都早有准备,一扭脸就跑街上去了。
冯家的电视预报了战争的到来,自此南方边境的炮声整整响彻了十年,坐轮椅的残废和十五的月亮在电视上活跃了好长一段时间。
胡同里的街坊们提起冯家的电视,第一印象就是自卫反击战,至于抓电视票的事,不仅便被人们遗忘了。当然十五的月亮是无法遗忘的,大约十几年后,月亮的女主人和一个走私犯成了恋人,全国上下再次掀起一股月亮热,据说她的盗版唱片都卖疯了。
当天晚上,肖从偷偷把冯胜利拉到石榴树下,小声道:“冯大哥,我们出版社正好要编一本书,我呀,带着孩子出去躲几天。您帮我照应一下,别让人把家偷了就行。”
冯胜利不明白:“躲什么呀?躲什么呀?”
肖从说:“这不是打仗了吗?真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北京就得闹了饥荒。你们最好也应该早做准备,存点粮食。”
冯胜利说:“不会吧,云南打仗还能打到北京来。”
肖从叹息着说:“我爸爸是军人,他说过,这仗只要一打起来,就谁也说不清会打到什么地步了。您说得没错,越南人是打不过来,可苏联人能打过来呀。我估计呀,北边的局势没准比南边还紧张呢。咱们什么都不是,咱们就是普通的平民,能躲就躲吧。”
冯胜利说:“电视里没说这里有苏联的事啊!”
肖从叹息着说:“电视里没说的事多了。”
冯胜利觉得肖从胆小怕事,干笑了几声算是答应了。回屋后,他把这事当笑话跟老妈说了,老妈拧着眉毛道:“肖老师的胆子不小,那年地震他头一个冲回胡同把五大爷救出来了,他怎么会胆小呢?”
冯胜利说:“他要去涿县编书,就是躲事去了,还说什么咱们是平民,平民是什么意思?”
老妈也不大明白,哼哼着说:“平民就是平头老百姓吧。”
“是不是平民跟打仗不打仗有什么关系?”
“我也说不清。”老妈嘿嘿了两声。
第二天,肖从果然带着家人跑了,而越南的战事则成了电视上的头条新闻,全是胜利的消息。直到政府宣布退兵,肖从才悄悄地溜了回来。这事只有冯家人知道,十年后,肖战居然宣称说:十岁时就跟爸爸到外面旅游去了,他们家是开创了自费旅游的先河。冯都明白,他说的就是避难那件事。
较量或许是生物界的永恒规律,人类则把它表现得尤为惨烈,而且渗透到了每一个领域。好人与坏人,穷人与富人,兵与贼,官与民,父与子,男人与女人,甚至此民族与彼民族。说穿了,他们争夺的不过是财产的占有权和女人的交配权。只要人类存在一日,这种较量就会持续下去,谁让我们是动物呢。
军队和越南人在南方边陲较量的同时,冯都、肖战之流却在电视中看到了另一场搏斗,《加里森敢死队》。
二十二
1979年中美建交了,美国之音不再被干扰了,欧美文化产品相继进入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