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手拿疏文启禀:“万岁爷,范景文再上疏文,请求皇上赦免袁崇焕死罪。”
周皇后对此大为反感,她目视崇祯那烦恼的神情,心疼地插了一句:“陛下赏花也不得安宁,依然是国事萦系在心,袁崇焕不是已经敕旨凌迟了吗?”
崇祯摇着头忧烦道:“可孙承宗那些功勋老臣,也求请赦免袁崇焕一死啊!”
一直陪伴在旁的曹化淳,这个崇祯肚子里的蛔虫,他早就看透了崇祯的心中所想,看出了崇祯的犹疑和举棋不定,他唯恐皇上变卦,连忙趁机说道:“万岁爷,奴才以为:君为上,臣为下。皇上以个人名义请孙先生去狱中求书袁崇焕,是颁诏行事;孙先生怎能以个人名义求请赦免呢?君臣颠倒,主仆换位,有要挟天子之嫌啊!”
崇祯一面点头,又一面斥责:“化淳,以后不可胡言。”
曹化淳连忙应声:“奴才知道!”
“陛下!”温体仁见曹化淳已打了头阵,便适时走了出来,他深深一礼后,举目注视着崇祯,“庶民百姓尚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说,何况天子朝堂敕旨?皇上威仪天下,一言九鼎,赦免袁崇焕的疏文当一概驳回!”
周延儒因与他们是事先策划、串通一气的。只是他一向貌似公允,他的言辞腔调自然也略略有别于温体仁。只见他微笑躬身,款款言道:“微臣早就说过:袁崇焕一日不决,上疏就会一日不断。陛下如若不论议和通敌,当可赦免……”说到这里,周延儒故意拖着长音,引而不发。
“通敌议和,岂能赦免!”崇祯毅然下旨,“于癸亥之日处决袁崇焕,由温爱卿刑场监察!”
温体仁心中暗自一乐,慌忙躬身一拜:“臣领旨!”
唯王承恩意有踌躇:“万岁爷,还有一道奏疏。”
“何人所奏?”
“宁远参将茅元仪,他说皇上如不肯赦免袁崇焕,请求陪刑……”
“什么?”崇祯似未听清,他惊愕地追问了一句。
“陪刑。说是不肯让袁崇焕一人受辱,他愿意陪同袁崇焕一道接受处决……”
崇祯大为恼怒:“岂有此理!”
茅元仪私宅,杨宛素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饭桌旁。桌上放着一动未动的饭菜。
茅元仪匆匆归来,但他并未走向餐桌,而是神情黯然地看着妻子:“宛素,家中还有银两吗?”
杨宛素站起身来,打开床边的箱笼,从中掏出一包银子:“家中积蓄,全部在此。”
“这点怎么够呀!”
“干什么用,要这么多银两?”
茅元仪唉声长叹一声:“督师无救了!”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茅元仪绝望道:“皇上驳回所有上疏,连同我的上疏……”
“怎么,你也上疏了?”
茅元仪点了点头:“明天袁督师就……绑赴刑场了!”
“啊!”杨宛素惊诧地,“果真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茅元仪痛苦地说:“一切均无济于事!只能给督师买点福寿丹送去。”
杨宛素不解地道:“买福寿丹?”
“皇上判的是凌迟处死,袁督师得被一刀刀活剐,咱买点福寿丹给他服,受刑时也可少点疼痛啊!”茅元仪望了一眼那包银子,叹了口气,“可这点银子连两丸福寿丹都买不来啊!”
“相公别急!”杨宛素擦去泪水,毅然摘下佩戴的金钗、耳饰,“把这些都变卖了吧!”
茅元仪感激地目视一眼爱妻,缓缓拿起银子和首饰。
茅元仪怀揣着银子和爱妻的首饰来到药房,店主经过一番估算,将银子和首饰放进柜台,然后拿着钥匙开锁,打开柜门,取出两只精致的缎面木盒。
店主打开小木盒,亮出一粒金丹蜡丸:“敢问买主,何种疑难绝症竟要服用十粒福寿丹。”
茅元仪看看店主:“今日受刑之人——袁督师。”
“袁督师?”店主正视茅元仪一眼,见茅元仪虽满脸忧戚,但仍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言谈之中透着豪爽与英武,知他必是武将。又见他将妻子的首饰钗物一并拿来,可见此人绝不是贪赃行贿之官,而是个豪侠仗义之人。店主望着他,不由心中生出几分同情和敬重,“冤不冤平民百姓说不清楚,依我看,好像武将保他,文官恨他。”说着叹了口气,“真是千刀万剐啊!请务必在刑前两个时辰服用,升天也能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