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目送韩躬身离去的身影,赞叹地说:“真是难得的忠良贤臣啊!”
崇祯虽然赞赏韩的忠诚耿介,但他清楚,此刻尚不是与魏忠贤公开摊牌的时机。自己初登大位,羽翼未丰,而魏忠贤几朝经营,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尚未到根腐叶落之时。其实,崇祯何尝不想早点清除这伙罪大恶极的阉党?
原本形同玩偶的前内阁黄立极与施凤来的匆匆离去,以及一直与自己对立的东林党人韩的重召入阁,都不能不使魏客团伙为之震荡。但因黄、施者流的确是草包饭桶,而韩则学富五车,且又口碑极佳,所以魏忠贤竟也无法反对。加之,韩入阁后虽曾一再弹劾,但据内线的太监宫女情报,皇上均是不理不睬,这也使得魏忠贤无由发作。
不理不睬,虽不等于赞许,但也不等于反对呀?而且,任由这一份份的弹劾继续下去,越积越多,迟早要出大乱子的!
对此,魏良卿大为惊惧:“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难道束手待毙不成?”魏希孔难忘屠夫本色,他困兽犹斗地说,“我们有东厂,有锦衣卫,还有兵权在握……”
崔呈秀摇头插了一句:“就是没有天子的宠信!”
“呈秀说得对!没有天子的宠信,有者谓无;有了天子的宠信,无者谓有。”魏忠贤对此,体会极深。他之所以迟迟未开口、未行动,其原因也正在于此。今见崔呈秀捅破,便阴冷地转着眼珠道:“既然有人上疏罢黜剪除老夫,何不自己上疏请辞!”说着一声吩咐:“呈秀、良卿,替老夫写上疏辞文!”
此话如同炸雷,自会引起众人的一片惊慌:“魏公公,厂主!……”
“写!”魏忠贤早已谋划在胸,他双目微闭,口授疏文,“奏请皇上恩准:奉圣夫人搬出内宫,老夫乞求辞去东厂提督,交还印信……”
别人不敢怎样,可客氏不同,她气得手指着魏忠贤的鼻子,质问:“你这葫芦里闷的什么药?人家是就坡下驴,你是见坡就下驴!皇上尚未处置,你就先尿裤子啦?”
“等皇上处置就为时晚矣!要固禄保位就得如此!”魏忠贤说着,诡秘地一笑,“你知道什么!这叫以守为攻,试探虚实!”
尽人皆知,东林党是魏忠贤的死对头。魏忠贤在熹宗当朝的天启年间,利用熹宗对他和客氏的放纵与宠信,一次次地打击和迫害东林党人,以达到他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的目的,最初是阉党魏广微秉承魏忠贤的旨意,炮制了一本《缙绅便览》,将东林党的近七十名官员诬为“邪党”,加以评点。之后,崔呈秀因谋求加入东林遭拒绝,怀恨在心,于是转而卖身投靠魏忠贤,进呈《同志录》,开列东林党人名单,魏忠贤便凭此任免、升降官员。还有一个叫王绍徽的,因巴结魏阉爬上吏部尚书后,又仿《水浒传》一百零八将,将东林一百零八人编成《点将录》,列出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让魏阉按名黜汰。
对于魏客阉党的这些倒行逆施,一些刚直不阿的官员并没有束手待毙。天启四年,左副都御史杨涟首先开炮,向皇上呈进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状:接着,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御史黄尊素等人又接二连三地上疏弹劾,掀起了颇有声势的倒魏风潮。
但有熹宗皇帝宠信与纵容的魏客阉党,不仅平息了这一风潮,而且变本加厉地打击报复。天启五年制造了“六君子之狱”,逮捕了杨涟、魏大中、左光斗等六人;继之于天启六年又兴“七君子之狱”,逮捕了高攀龙、黄尊素等七人,栽赃诬陷、严刑拷打,直至将这些正直朝臣全都迫害致死。从此,黑云压城,白色恐怖,东林党人销声匿迹,大明王朝成了魏客阉党的一统天下,魏忠贤成了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九千岁。
但谁知天有不测,仅仅一年之后,即天启七年,魏客赖以生存的熹宗,仅二十三岁便一命呜呼!
政权更迭,必然会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魏、客又制造了那么多的冤狱。这些冤魂怨鬼以及像韩之流东林学的徒子徒孙,怎能不伺机鸣冤翻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