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的所谓拯救和末日审判,对中国人来说,太缥缈太难兑现了,以至于像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个我们可以从中国教徒最众的净土宗和正一道得到启示。净土宗僧人修炼很简单,并不需要苦行,也不需要研究哲学思想,只需要进行冥想,冥想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集中精神地去想南无阿弥佛六个字,反复地想,不停地想,据说最快的连续冥想六日夜即可得证大道。这个我们很好理解,因为人如果反复地思索同一个问题,很快就会精神错乱精神失常,严重的会成为“理性的神经病”,轻微的也落得精神恍惚,极容易自我催眠。精神病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无所不能的,自然,要仙境就有仙境,要圆满就能圆满,修炼效果极佳。正一道的修炼方法则更进一步,不光要教徒在空房冥想,苦思己过,还设计了一大套热闹非常的宗教仪式,心理暗示效果更胜净土宗。对于高级教徒,还要配合服食丹药,那些以迷幻药物为成分的丹药吃下去,真是让人瞬间就爽到修道的顶峰。基督教拿什么玩意和正一道的道士竞争?他们根本没有吸引教徒的能力。直到洪秀全的出现,上帝耶和华才在中国享受了一点香火——如果神甫们也烧香的话。
洪秀全原名洪火秀,又叫洪仁坤,广东花县人,出生于嘉庆十八年十二月初十(1814年1月1日)。关于洪秀全的出身,一些老专家考据说洪家是赤贫的农民,又说洪秀全读得满腹经纶,是文学大师,这大概是中国比较主流的提法。笔者则认为洪秀全应该是一个家道殷实的自耕农子弟,受过一些普及性教育。据洪仁自述,早年的洪秀全除了偶尔会神经错乱,说一些神神鬼鬼的“天话”外,并没有出奇的表现。洪秀全和当时乡村的大多数读书人一样,一面做塾师补贴家用,一面参加科举,希望入仕清廷。
洪秀全执教的私塾,设在一个残破的佛堂,墙上的白粉刷了一层又一层,神像的狰狞被岁月侵蚀得斑斑驳驳,阳光照不到的时候,佛堂就显得辽远而幽暗。许多年,洪秀全就在这个破落的地方教书,读书,还在学堂后山的石墙上涂满诗人的梦想。洪秀全早期的诗多不可见,留下来的大概以赝品居多,不过我们仍可以从洪秀全当政后留下的诏书文告,领略到诗人洪秀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佳句:“贵贱皆由己,为人当自强”, “真神能造山河海,任那妖魔一面来。天罗地网重围住,尔们兵将把心开。”如此才情,实在没辱没了乡村塾师这个光荣伟大的职业。
洪秀全的诗文,气魄和意境都有,但是遣词造句的功夫很烂。他考了很多次科举,连秀才都没有考上。我们阅读洪秀全留下的书稿后,基本可以肯定广州府的主考官是有眼光的,也是公正的。问题比较恶劣的是,广州府的学政官员实在太有恶作剧精神,洪秀全县考(初试)时每试必高列十名内,但到院考(复试)时却无一例外地落选,“至三十一岁,每场榜名高列,惟道试不售,多有抱恨”(杨家骆《太平天国史料汇编二》诸王自述之《洪仁自述》)。如此大起大落的戏弄,洪秀全难免会精神错乱。
洪秀全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在广州应试时得到一本《劝世良言》。《劝世良言》是一个叫梁发的华人基督徒写的普及性的小册子,全书分九篇,集中讲述了伊甸园的传说,诺亚方舟的故事,还翻译了《马太福音》和《启示录》中的一些佳句,比如著名的耶稣山顶宝训。洪秀全在回忆中,提到他拿到小册子后并没有仔细阅读,只是“草览其目录”(韩山文《太平天国起义记》)。洪秀全注意到的只是,他的名字洪火秀多次在书中出现,如淹没世界的“洪”水,燃烧的“火”焰,上帝的名讳“爷火华”等。事实上,任何人随便拿起任何一本出版物,都能发现自己名讳中某些字出现其中,并没有值得惊讶的。洪秀全特别注意这一点,并联想起启示一类,大概此时他的精神错乱已经颇为严重了。
道光十七年(1837年)二月,洪秀全已经考到二十五岁了。这年他又去广州府应试,广州府学政官员再次发挥其恶搞作风,洪秀全初考时榜上还有名,到了复试又落选。洪秀全大概再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冰火二重天”,颓然病倒,据说死去七日才复苏。洪秀全在昏迷期间,一直处于梦境之中,守护他的家人看见他时而沉睡,时而跃起高呼“斩妖”,还不时用手指指点点,仿佛他身边真有许多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