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邀水晓丽去“大红袍”吃火锅,那儿的火锅很正宗,位子他已定好。水晓丽犹豫着,她真是不想去什么“大红袍”,心里一天乱糟糟的,尽是添堵的事,哪还有心境吃?但她又不能不去,秦风毕竟是沙湖县宣传部副部长,一方诸侯,她这个小记者,还不敢惹得人家不高兴,就吞吞吐吐道:“秦部长,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今儿我妈在,我得回去给她做饭。”
“那正好,请老人家一道去。”秦风笑道。
“我妈胃不好,吃不得辣。”水晓丽忙又说,这个谎撒得,她自己都别扭。
“那就换个地方,去黄金甲吃海鲜怎么样,新开张的海鲜城,我还没吃过呢,也算沾你的光,饱饱口福。”
秦风一心要请这顿饭,水晓丽就不好再拒绝了,想了想说:“还是去大红袍吧,海鲜吃不大习惯。”
“你妈呢,要不先去接她?”
水晓丽脸一红:“不了,我妈见了你,还不知有多紧张,她还从没跟领导吃过饭呢。”
“我算啥领导,领导顶子上一根鸡毛。”秦风说着话,伸手拦车,他并没想着真要去接水晓丽的母亲,今天这顿饭,他只想跟水晓丽单独吃。
“大红袍”是重庆一家连锁店,开张后生意火暴,大受河西人的欢迎。水晓丽以前跟陈言来过两次,对这儿的味道赞不绝口。
秦风订的是雅间,两个人落座后,秦风说:“早就想请你吃顿饭,一直找不到机会。”水晓丽知道秦风说的是面子上的话,她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掂得清,也从没抱过指望,让哪个男人把她惦记上这么牢,包括强光景。秦风又说了一句漂亮话,意思是很感谢水晓丽赏他这个面子。水晓丽就想礼尚往来,也恭维他几句。但今天她的情绪真是太糟糕,一点也热情不起来。水晓丽就是这样,只要心里一装事,脸面上便写得清清楚楚,想虚伪一下都不行。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秦风一边帮水晓丽摆放餐具,一边问。水晓丽哦了一声,又摇摇头,道:“也没啥,我们做小记者的,哪有什么压力。”
“这话就不对了,你现在哪是小记者,马上要升记者站站长,你可是后起之秀啊。”秦风说着,又提起水晓丽前段时间发在省报上的一篇特稿,说那篇稿子在圈里引起很大反响,能在省报头版发长稿,不是件容易事啊。
水晓丽喝了一口茶,抿住嘴,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秦风,是热情,还是该矜持,或者两样都不需要。她不习惯在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面前露出本真,更不习惯拿腔拿调。她想自然点,却又自然不起来。这顿饭或许就不应该来吃,现在她后悔了,原来跟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单独吃饭是件很难受的事。服务员端来了火锅,水晓丽喜欢吃辣,越辣越过瘾,秦风怕她吃不惯,点的是微辣。水晓丽想,如果跟强光景在一起,就省了这一连串的尴尬。她跟强光景单独吃过饭,不止一次,她爱吃什么,强光景总是能猜到,每次不用她说,总能做到心领神会。
他现在做什么呢?她忽然就想。
“你好像心里有事?”秦风忽然问。
“没,没事。”水晓丽赶忙摇头,想拿纸巾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慌乱间差点打翻水杯。秦风的目光投过来,盯在她脸上,似乎在揣摩她,神态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水晓丽努力将强光景的影子驱走,不该乱想的,她提醒自己。但此时,她又不能不想。她忽然就想起自己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对如今的大学生来说,那段日子可能是最困惑最具压迫感的,它是大学生们最为恐惧的一个转折期。水晓丽在那段日子饱受了时光的煎熬,也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深深折磨过。是的,折磨。秦风可能早把那件事忘了,水晓丽却永远无法忘记。那段日子,她蹲在那个叫板石沟的小村庄里,天天盼着来自秦风的消息。有的时候,有些人的一句话,一个微笑,会对另一些人的一生产生影响。水晓丽甚至不敢想,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强光景,不是他的鼎力相帮,她现在的日子,又该是怎样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