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06。”她画了一个调色板。虽然没有先例,没有参照,我却在刹那间领会了她的暗语。我的手指在木黑板上反复摩挲,然而没有日期,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她回家了。”希斯的语气有些强硬,“今天中午走的。”
一路狂奔的汗水,在一瞬间凝成了冰雪。
“前天晚上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
“你不知道吗?”希斯有些不解,“她是哭着回来的……我从没见过她那样……”
握着希斯给我的照片,我扭头就走,甚至没有告别,因为我很怕她看见,另一个人的发红的眼圈。
我在校园里四处游走,不敢停歇。我不敢去想我所错失的,是否已是一生的珍宝。
夜深人静,所有的热烈欢欣都如潮水般退去,我独自站在三角地,那灯下,那树下,那曾经的眼神交汇之地,重复着当初开不了口的迟到太久的誓言。
原来真的有很多事,没开口就已经是从前。
星辰?思念
颜:
天气实在是好,阳光像我渴望的那样强烈灿烂。虽然风大,可一旦坐下,听着树枝、窗棂呼啦呼啦地狂吼,心里倒是无限平静。
我没有恐怖的面膜可做,整一下午,都只能毫无创意地抽那柳橙味的意大利烟草,喝那淡如板蓝根的咖啡。最新的咖啡豆是在STARBUCKS买的。前年暑假没能在那儿打工,原以为再不会跨进它高贵的门槛,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已不是你从前所说的那么“睚眦必报”了。
同屋已陆续回家过年,只留下我一人在宿舍里磨蹭。潦倒的周末,总共只花了八九块的碎银饭钱。整理床铺时,在夹缝里掏出一张建行龙卡,兴冲冲地跑去ATM查询——自前年十一月最后一次取款后,加了8毛钱的利,扣了1毛2分的税,居然还有一百多块的结余,发财发财。
岁月大概就是这样,逃离了若干年若干天,发现总有印记,而又因为久了,突然怀念、欢欣起来。
猜想你已到家,便转用这个地址,不知能否顺利收到。
好天气,好心情。
雷:
这几天确实晴朗。你必定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你我,已拥有了相同的天气。
不知从何时起,互诉天气已成为两人之间习惯的开场,这或许是一种必需,一种暗示,一种相隔千里的确认,一种不再相见的提醒。因为遥远,所以安全;因为安全,所以放肆;因为放肆,所以难舍。这么多年,你我各自沉浮、各自曲折,偶尔抬头遥望,或许也不过是两个不甘平淡的人,在力图延续一个爱情不死的幻觉。
楼下的信箱荒废太久,锁已生锈,好不容易打开,除了你的信,还有积攒多年的宣传单、广告函。上楼时,忽然闪过十分古怪的念头——不知现在的邮递员,是否还有爱上一位藤井树的机会。
有人说,当看到借书卡背面他为她画的肖像,有关生命和爱情的争论便通通失去了意义。记忆中,这样的画,你也曾为我画过两次。第一次是六年级的美术课,我坐在讲台前,充当全班的写生模特儿。那时我是齐耳短发,你却把我画成了梳着麻花辫的娴静女生。或许那就是你为我设定的最温柔的样子。
没有勇气求证,也来不及询问,此后的三年,我俩散落在同一楼层的两端,只有上下楼梯,我才能经过你的窗前。我知道你在看我,每次都那么毫无遮掩,以至于后来我一经过,你们班的男男女女,就会一阵起哄。那是一个敏感、羞涩、需要矜持的年代,然而听到我和你的名字在那些哄笑声中交叠,一张不为所动的脸孔下,仍有说不出的欢喜。那时小叶与我同桌,我却一直不知道你俩究竟是何时做的知交。如今你和叶不时见面,我却已和他失散多年。
高中三年,经历文理分班,你、我、P4、小叶等人,就像旋转木马似的离合交错,却也因此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在一起”的回忆。最后一年,你坐在我的斜后,我稍一转头,便可瞥见走道那边的你。那天晚自习后,你把笔记还我,我发现了笔记本末页那幅淡淡的速写——是一个女孩的侧面,正在写字,微微垂头,长发披肩。我望着你,在你直视的目光中,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一刻的迟疑,从此注定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分离。
毕业后的暑假,有一晚,我们和王胖、小叶一起爬到山顶看星。下山时,你把我抱过了那段年久失修的石阶。那灿烂的星光,那夏虫的鸣叫,那湿热的晚风,那凝重的呼吸,那狂乱的心跳,片刻间令人醉倒——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一瞬的接近,竟然要用一生的疏远来印证,那一夜的迷醉,竟然要用一世的时间来清醒。
除了大学,我俩在爱情上也是南辕北辙。入学后,我写信给你,你告诉我你已接受了P4。我不相信,我怎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