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的第一声啼鸣
一旦见到湖水开冻,水光潋滟,还有什么别的事可想呢?唯有赶紧沿着水边到森林中去,到森林深处的乌索利耶村去,造小船的师傅们都在那里忙活。
一路上所见,似乎都说明我同亚里克谈的那个自然保护区已经建成了。
我们的右边,紧靠着湖水,是一片参天的古木,传来哗哗的松涛,左边是一片无法通行的野沼泽林,快要变为大片的沼泽地了。松林里越橘丛生的地方,阳光斑驳中,我们见到一些活动的影子,我抬起头来,猜到那是老鹰在松树间无声地飞来飞去。
“天还是有点儿冷,可昨天突然什么都开场了。”护林员对我说。
“天亮时候还是相当冷的。”我回答说。
“可就在今天早晨,鸟儿拼命地叫!”
正说着,传来一声鸟叫,我们好容易才听出是杜鹃的第一声啼鸣,那真是拼命地叫,和松涛混成一片。连苍头燕雀那样的小鸟,也不是吟唱,而是拼命叫。整片松林都在拼命叫,无声的是那些大猛禽,只凭越橘丛中斑驳阳光里的影子才能辨认出来,从一个树冠飞到另一个树冠。第一次绿色的喧嚣
傍晚,西边阳光清艳,但是另一边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天气十分闷热,很难猜测今夜会不会下雷阵雨。因为闷热,蓝色的狮嘴花盛开,森林里景天花和芳香的草藤花怒放。白桦树叶饱含着清馨的树脂,在晚照中熠熠发亮。遍地都有稠李的幽香,牧人和仙鹤鼓噪喧哗,鳊鱼和鲫鱼悠游追逐。
看到我们这一边映出一大片反光,我们心头一惊:“莫不是我们这儿发生火灾了?”但这不是火灾。一个人生平往往是爱自问的,我们见到这番景象,识别不清,于是就自我反问道:“既然不是火灾,这又能是什么呢?”等到一个大球的圆周终于清晰地显露出来以后,我们才明白过来:这是一轮满月。湖那边的长庚星久久地闪烁着。阔叶林中,微风吹过,初次听到了绿色的喧嚣。第一只夜莺
在河水汇入湖里的地方,有一只大麻鸻在柳丛中忽然叫了一声,这只灰色巨鸟的叫声之大,真像一头至少有河马那样大的身躯的动物。叫声一停,湖里又复沉寂。水面很清洁——轻风吹了一天,把它洗净了。水上稍有一点声音,老远就可以听到。
那大麻鸻喝水,能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它“咳”地大叫一声、两声、三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停了十来分钟,它又“咳”地大叫起来;常常是叫三声、四声,没有听见过超过六声。
到了乌索利耶,听说一个渔人的独木舟被风浪打翻,他只好抱住朝天的船底在湖上漂,我听了不无害怕,就沿着岸边的阴影处划。我仿佛听到岸上有一只夜莺在啼鸣。远处什么地方,仙鹤昏昏沉沉地叫着。湖上极轻微的声音我们船上都能听得清:赤颈鸭咻咻地叫,潜鸭在打架,后来鸭科动物齐鸣,很近的什么地方一只公鸭踩着母鸭,好一阵折腾。这儿那儿都常有潜鸟和晨凫把脖子露出水面,仿佛骗人的路标。一条小狗鱼的白肚子和另一条缠住它的大狗鱼的黑脑袋,跃出水面,溅起粉红色的水花。
后来天空布满了云,我找不到一处可以停船的地方,一直往左划去,湖岸已昏蒙不清。每当大麻鸻叫,我们就数数,这声音真怪,我们总要猜它能叫几回,令人吃惊的是,离两俄里远还能听见这叫声,后来离三俄里远也能听见,甚至七俄里之遥,也始终能够传到我们耳里,同时却已清晰地听到哗山上无数夜莺的啼鸣了。金 龟 子
稠李花还没有凋谢,早春柳树还没有撒尽种子,楸花却已盛开,苹果和锦鸡花也已绽蕾舒萼,彼此你追我赶,春天一到便竞相开放,争奇斗妍。
金龟子蜂拥而出了。
清晨湖面一片宁静,漂满了开花草木的种子。我划船出行,船迹久远不散,好像湖上一条路。野鸭所停之处,涟漪成圈,鱼儿把头浮出水面,形成一个小洞。
森林和湖水拥抱。
我来到湖岸上,欣赏饱含树脂的树叶的香气。地上横着一棵大松树,树身上的枝杈以及梢头都砍得精光,树枝就堆在旁边,它上面又堆着山杨和赤杨带枯叶的树枝,全部杂乱积聚在一起,这些树木的受损肢体,一面腐烂,一面发出十分好闻的香气,使过往动物无不奇怪,它们怎么还能活着,甚至死到临头还香气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