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姑娘,憔悴的面容,眼神里流露着小心翼翼。仿佛一头惊恐的小鹿,时刻准备着在危险来临时夺路而逃。
我知道此刻的她是无比脆弱和易激怒的,可怕的自杀事件随时可能重演。所以,我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言辞。
“还疼吗?”我指的是她几个小时前从12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摔断的腿。那条已经打了石膏的伤腿,和另一条修长美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疼。”她探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无力地躺下去,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我知道,她又要哭了。
拿出纸巾递给她,我在她床边坐下。
我:“你这么姣好美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你的生命呢?要知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她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并不想向我敞开心扉。
我:“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经历吗?我真的很想了解你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打击。我知道,如果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的话,你不会轻易选择这条路,毕竟你还这么年轻。你读书时是优秀学生,工作后是优秀员工,你周围的人都觉得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
我的眼神中透露着关怀和真诚:“相信我,我渴望走进你的内心世界,去了解那个不被人了解而又渴求被别人了解的你。”
她看着我,能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似乎是在斟酌是否该信任我,我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压力。这个女孩,爬上12层楼顶试图跳下来,有人报警叫来了救援队、谈判专家。可是任谈判专家巧舌如簧,还是没能打消她轻生的念头,纵身一跃,显得毅然决然。幸好有地面救援措施,她除了一条腿骨折外,没有其他大碍。警方将我找来的目的是让我开导她,听她述说,试图打开她的心结,避免她再次做出极端的举动。
我趁热打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一定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要不然憋在心里多难受啊!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只是个女人。你可以把我当知心姐姐,如果你觉得需要保密的话,我保证不把你和我说的话告诉别人。”
她的眼神儿闪烁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姐姐,你说我可以信任她,告诉她我们的事情吗?”
她的目光空洞,直视着我。但我却明显感觉她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穿过我,仿佛,是在我身后……
我一激灵,连忙回头看身后是否站着她姐姐。可身后除了病房白色的墙壁以外,空无一物。
我:“姐姐?你有个姐姐吗?据我了解,你是独生女啊?是你自己认的姐姐吗?”我突然想起现在的独生女,往往会因为太孤单,而自己结拜一两个趣味相投、年龄相仿的哥哥或者姐姐。
她:“不,就是我姐姐,不是认的,是真的。”
我:“那你姐姐现在在哪里呢?”
她:“我还不确定姐姐是否让我告诉你她的存在。”
我:“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姐姐肯定会很担心。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把她找来,这样你有事情就可以和她商量了。”
她有些犹豫,咬了咬下嘴唇,下定决心似地说:“姐姐没在其他地方,她就和我在一起。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就算告诉你,你也没法儿帮我找到她。如果她不想来看我,谁也找不到她。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弄脏了我们的身体,还企图毁灭我们的身体,结果把腿弄成这个样子。姐姐一定是生气了,所以她不理我了,我找了她这么久,她都不来看我。呜呜呜……”
她:“我该怎么办呢?”
泪眼濛濛,楚楚动人,她是个美丽的女孩。
我安慰她:“没事的,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男朋友没有了,也可以再找。俗话说得好,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啊?!”
我自以为是地开导着她,以为她还是想不开这两件让她做出自杀举动的事情。
她:“我该怎么办啊?姐姐一定会责怪我的,是我把我们弄坏了。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呜呜……”她哽咽了起来。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在纠结的问题似乎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失业和失恋,甚至和之前的被无德变态的老板欺辱也没有关系,关心的却是她那个神秘的姐姐对她的态度。她害怕她责怪她。
她继续哭着:“姐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老板欺负我,我斗不过他,不是我故意的。男朋友也不要我了,他嫌弃我,我的生活一片灰暗。我坚持不下去了,才会……才会做傻事的。姐姐我错了,你是不是怪我了?你一定是在责怪我!姐姐,我错了,我把我们弄坏了,我错了……哇……我们的腿……”她捶着自己的伤腿,哽咽突然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不停地喊着姐姐,空洞的眼神里根本不再有我这个坐在她对面和她说话的人。精神科的医生马上冲了进来,对她进行治疗。我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谈下去,看着她被注射了镇定剂后沉沉睡去,我也离开了病房。
我思考着她口中的“姐姐”,以及她所谓的“我们的身体”。终于,脑海中仿佛出现一道闪电,难道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得到院方和警方的支持后,决定对她进行全天候的录像。
诡异的是,三天过去了,她只是正常地吃饭睡觉,该打针时打针,没有什么异常,仿佛以前的事情都不曾存在。
第四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面对她。
还是同样的她,却说不出哪里有一点不对劲儿。
对,是她的眼神,不再是脆弱、敏感如小鹿儿一般,而是温和镇定。甚至在对我说话时,嘴角会挂上一丝微笑。
我:“那个,你找到姐姐了吗?”
虽然这个问题很诡异,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我原本以为全天候的录像可以观察到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她:“呵呵,找到了。”
我的头皮“噌”地一下,因为她的回答。
我:“那么,她在哪里?”
她:“就在你面前啊!”
说完之后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最初的那一点儿不对劲儿是怎么回事了。
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她:“我知道妹妹做了傻事,就来了。”
我:“可是……”
她:“你是想问为什么你们的录像上什么都没看到吧?哈哈,我故意的!要是被你们发现了,多不好玩啊!”
我有种被当猴子耍了的感觉。这个姐姐,性格和妹妹完全相反,古怪精灵,开朗活泼。尽管伤腿还没完全康复,她却已经能下地一瘸一拐地活动了,兴致上来了,居然还想蹦蹦跳跳。
我:“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我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戏弄,就在我眼皮底下偷梁换柱,居然没察觉到。
她依旧笑嘻嘻:“是的,那天晚上我就来了。我妹妹的性格脆弱而敏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肯定扛不住了,所以我来了。”
我:“那你妹妹现在在哪里?”
她:“她在睡觉。我觉得,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有可能康复。”
说到这里,事情的真相浮出了水面。这个女孩,果真是个双重人格,主体人格是妹妹,在遭受了巨大刺激后,乐观开朗的姐姐出现了,代替了妹妹的人格。
这时,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多重人格一般被界定为“在个体内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独立的人格,每一个人格在一特定时间占统治地位。这些人格彼此之间是独立的、自主的,并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也就是,一般说来,在任何特定的时间阶段主导个体意识层的只有一种身份,称为主体人格。此时所有的情感、思想和言行都按照主体人格的方式活动,不显出另一身份的痕迹。在不定期一些特定时刻,通常是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后,可突然转变为另一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按照后继人格的方式行事。这时,个体对过去的身份完全遗忘,仿佛从心理上另外换了一个人。从一种人格到另一种人格的转化通常是突然发生的,当后继的人格开始“执政”时,原先的主体人格是意识不到的,并忘却业已发生过的事情。这才是这种非正常人格的正常表现。而现在,我面前的这姐妹俩,似乎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我:“这么说,你们是知道对方存在的?”
她:“是的啊,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的。而且,告诉你个秘密。”她神秘地眨眨眼睛,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什么秘密啊?”
她:“其实,我才应该是妹妹。”
我:“啊?!……”我下意识地往回挪了一下椅子,试图离她远一些。这个话题如此诡异,不得不说,我被这个机灵的小丫头搞得有点儿晕。
我:“你不是说你是姐姐吗?怎么又变成了妹妹?你们之间可以如此迅速地转换吗?不是说,从一种人格向另一种的转变,开始时通常很突然,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其后,一般仅在遇到巨大的或应激性事件、或接受放松、催眠或发泄等治疗时,才发生转换。你们怎么能做得如此轻巧?就在我眼皮儿底下?”
我当时困惑的样子一定傻极了。
她咯咯地笑着:“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事情原本,而不是现在。我是在妹妹后面出现的。也就是说,是她制造了我。或者,你们的专业术语可能是用‘分裂’这个词。”
她直言不讳,看来她能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那么,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分裂出来一个你呢?你或许也知道的,多重人格往往由情感创伤引发,特别以童年期的精神创伤为多见。在精神分析学派看来,多重人格的实质是心理过程的分离,一部分行为和经验被单独保持,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后继的人格通常能意识到主体人格的存在,但把它看作为客体(他、她或它),而把自身看作为主体(我)。当分离尚未全面时,主体人格还有可能意识到另一种人格的存在,但通常把自身看作‘我’,而把另一种人格看作为‘他’‘她’或‘它’。可是,当分离全面进行时,主体人格便会忘却自己的身份,并由后继人格取而代之。有位心理学家说过:在这种情况下,主体的经验类似幻觉,从中产生的‘思想’好像它是一种由外部刺激引起的‘知觉’。难道你们有着不快乐的童年?你们的分裂,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吗?”
我承认,我是兴奋和好奇的,这是平生第一次接触到多重性格的人。她,离我这么近。这种感觉,不亚于探险家发现了宝藏。
她想了想,缓缓道来:“她很脆弱,很敏感,从小就是这样,爸爸妈妈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爱和关心。那时候,爸爸忙着外遇,妈妈忙着纠缠于爸爸的外遇事件,根本无暇顾及正在成长中的她。学校里,她时常受欺负。虽然她很努力地学习,成绩很优秀,但是在内心,她很孤独。她渴望自己不再活在家庭的阴影中,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乐观开朗地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于是,她创造了我。我们是童年时候的玩伴儿,我陪伴着她,渐渐长大。因为我的性格开朗,她就叫我姐姐,让我把她当妹妹。”
我:“你是说,因为并不幸福的童年,她创造了你?”出于职业习惯,我重复着她话中的重点。说实话,有点儿难以置信,我以为是姐姐在前的。
她:“并不是说不幸福,其实,在爸爸去世之前,我们还是挺幸福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私下里还有我陪着她。”
我诧异:“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父亲去世了?”
她:“是的啊,在我们18岁的那一年,突然死了。很奇怪,到现在也没查出原因。”
我:“那你们的妈妈呢?”
她:“妈妈改嫁了,那么多年,爸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妈妈心也凉了。爸爸死了不久,妈妈就改嫁了。”
我:“所以,现在就剩你们两个了?”
她:“是的。”
我:“那你怎么看待她被老板欺负,而后被迫辞职这件事?”
或许是我太残忍,一下子把话题拉到了最敏感的问题上。即使双重人格,受凌辱的不是我面前的姐姐,但是,她们用的毕竟是同一个身体。
果然,她的脸色变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还是看清了,那是张充满了仇恨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这个词从脑海中蹦出来时,我打了个寒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来形容面前这个阳光开朗的女孩。但是,那一刻,确确实实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比这个词更准确的了。
只是,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转眼,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觉。
她:“我很遗憾会发生这样的事。人的一生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我们所遭遇的,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吧。毕竟,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力气去抗争,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如何?妹妹这个傻姑娘,偏执而敏感,做了伤害自己的傻事,我不能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了,所以把她关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乐观豁达的。或许是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吧,她的伤腿,恢复得特别快。
那天谈话在愉悦的氛围中结束,晚上睡了个安稳觉。有这样一个姐姐保护着妹妹,即使是世人所认为的不正常的双重性格,又该怎么样?毕竟,她们是相依为命的,是不会孤单的。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我只是结识了一个神奇的双重性格的女孩。没想到,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突然接到警方电话,说当初凌辱女孩的那个老板离奇死亡。警方高度怀疑是女孩所为,但奇怪的是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女孩只是哭,不辩解也不说话,无可奈何,只得叫我去见见她。于是,我第三次坐在她的面前。
一个月不见,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鹅黄色的T恤配白色短裙,青春靓丽,看样子是已经完全从上次自杀事件中恢复了。
这一次,我没有冒然下结论,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
她抬起头,我看到一双红肿的眼睛,心里顿时有了数。
我:“你还好吗?”
她:“我不好。”
我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记得你,姐姐说我们可以相信你,你是好人。”
我:“嗯,我只是想帮助你们。”
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死了,别人都以为是我干的。可是,我哪里有勇气做这种事情?上次自杀让我后悔死了,怎么可能还犯傻?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害怕再次将她惹得歇斯底里,于是,避开这个话题,问她:“那你姐姐呢?她知道这件事吗?她在哪里?我可以和她谈谈吗?”
她:“姐姐这会儿不在,我可以告诉她你要找她。”
第二天,我再次见到她,还是那身打扮,可一进门我就知道,是姐姐来了。她就像一缕阳光,让人感到温暖舒适。
我:“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她淡淡地笑笑:“我也是,在此之前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我:“我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你们可以安心地生活,不被打扰了。”
她还是笑,却掠过一丝苦涩:“是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这么说,不是你做的?我这么说可能有些直接,你也知道的,警方在怀疑你。确切地说是‘你们’,杀了当初欺辱你妹妹的那个老板。”
她:“我是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我恨那个丧心病狂的野兽。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杀过人,我害怕血。我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去杀人。所以,很遗憾,不是我做的。他的死让我觉得开心,但是,也有个困惑,我想了好几天了。”
我:“什么困惑?可以说出来吗?”
她:“你知道那个禽兽是怎么死的吗?”
我:“据说脖子上有一条很深但是很细的勒痕,也就是说,初步认定是被勒死的,但是没有找到凶器。”
她:“很多年前,我爸爸也是这样死的……”
她有些失神,我接着追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我记得的,当年爸爸死时,我偷偷看了一眼,就是那样,细细的一条痕,连血都没流出来,就死了。”
我:“你确定你和妹妹都没有这样做?”
她:“我确定。”
我感到背后冒出丝丝凉气,心里突然浮现出那日她在我面前瞬间浮现出的那张狰狞的面孔。
难道是?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我:“我有个问题,你们的父亲,是亲生父亲吗?”
她沉默了一下,终于说:“这个也是我怀疑的,这些天我暗中去查了一下,果真不是。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失去生父,妈妈改嫁给父亲,但是因为妹妹太小了,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我是后来出现的,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紧张。我坦然注视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而且,我查到,小时候,继父——姑且这样称呼吧,就是那个一直以来我认为是爸爸的人,其实是个禽兽。他曾经多次试图对妹妹不轨,但奇怪的是,似乎都被妹妹躲过去了。妹妹那么柔弱,这点有些不可思议。而这些事情,是我本身不知道的。”
我:“那么,他死的时候,你妹妹什么表现呢?”
她:“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我心里似乎有了底,我相信: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只是个开朗活泼的无辜少女。要解开这个谜,恐怕需要一些技巧了。
在征得了她同意的情况下,我对她进行了催眠。
果真,如我所料,在她和妹妹交替出现了两次后,我看到了他。
是的,是他。
一张狰狞的充满了仇恨的面孔,我不知道一张俏丽的女孩的面孔怎么能变成这样。但是,事实就是,他让我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他就是一个男人。并且,语出惊人。
他:“我知道你在找我。”
我:“谢谢你能出来见我。”
他:“我佩服你,居然能知道我的存在。”
我:“推断而已,你的出现验证了我的推断。”
他:“那么,你一定也能推断出我存在的原因。”
我:“我猜,你是为了报复才出现的。”
他:“差不多吧。她从小受尽欺负,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居然企图对她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那么弱小,如何能应对得了呢?于是,我出现了。”
我:“所以,是你杀了他父亲?”
他:“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如果我不杀他,她迟早会被他糟蹋。”
我:“那么,她老板的死,也是你?”
他:“是我,那又怎么样?我后悔自己出现得太晚,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她。只能在她受了伤害后报复,而没能制止那个蠢货的行为。”
他显然很气愤。
我:“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其实是在伤害她,以及‘她们’?因为你触犯了法律,必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她们’,也会被你连带。”
他:“我知道,我研究过所有相关的法律文件,以及设计多重性格的量刑。我知道怎么做会让她们免除责难。”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若不是说到她被凌辱时的气愤表情,我会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继续说:“我今天出来见你,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明白事理的人,从一开始你就在尝试帮助‘她们’。我想,我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她们交给你。以后她们有什么事,麻烦你多多关照一下,而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我:“走了?”
他:“是的,我要离开了,唯有这样,才能保全她们。请答应我,替我照顾她们。”
他居然单膝跪地,倔强地等我答应了,才肯起来。
无法想象,对面是个身背两条人命的杀人犯,而我居然还在同情他。最终,我答应了他,替他照顾她们。
接下来,姐姐和妹妹又轮番出现了。奇怪的是,她们都在哭,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姐姐流泪。问她们,都回答说他离开了。问他是怎么离开的,都回答说他杀了自己。
催眠结束后,首先醒来的是姐姐。
我问:“他呢?”
她答:“他是谁?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那妹妹在吗?”
她:“什么妹妹啊?你这人好奇怪,听不懂你讲什么。”
我:“那你是谁啊?”
她咯咯地笑得如阳春三月:“你这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和我说话。不过我也不认得你啊,好奇怪。”
我想,他不在了,妹妹也不在了。这个脆弱的女孩,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随哥哥去了,只留下了阳光的姐姐。因为杀人的那个人格已经不在了,法律就无法再对姐姐量刑,他牺牲了自己保护了她们。奇特的是姐姐对以往的记忆神秘地消失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肯定是最好的结果。祈祷姐姐在这个世上不会孤单。或许,人生的某一个时刻,她会有那么一瞬间,回忆起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理智认为对的,感情却不一定认为正确。天使和魔鬼,只是一念之间。为了我们所爱的人,往往需要无私的付出,有时候,甚至是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无论如何,只要能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化作天使,也会在天空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