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分成两支部队。一支带着掳获物退回港口,一支则驻扎在土耳其境内的城堡—薛黎戈登。这时,罗姆苏丹国的大军从东方赶来了。在这支真正的军队面前,十字军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土耳其包围了薛黎戈登,切断了它的水源。薛黎戈登沦为焦渴之城。有的十字军割开驴马的血管,啜饮它们的鲜血;有的把破布扔进阴沟里浸湿,然后挤里面的水喝;有的在潮湿的地上挖个坑躺进去,再把湿土撒在身上。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冲出去,和土耳其人决一死战。面对弱者,他们是恐怖的龙;面对强者,他们是胆怯的鼠。
第九天,叛徒打开了城门。土耳其人展开了大屠杀。几千人横尸街头,其余的则被掠卖到东方。
接着,土耳其人冲向海港。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轻易地消灭了另一支十字军。“穷汉瓦尔特”死了,身上插着七支箭。海港内尸体遍地,黏稠的血浆混杂在黄土里,浸泡着一个个残肢断臂。少男少女们被绳子捆绑在一起,就像一群牲畜。不远处,有人在血水里哀号。
土耳其人把十字军的尸体堆在一起。一个目击者事后回忆道:“那些尸体堆积在一起。我不能说堆成了一个尸丘。不,不是尸丘,而是整整一座大山。”后来,据说土耳其人用这些尸骨砌成了城墙。四面高大的城墙内部,是成千上万的累累白骨。那些十字军人就安息在那里。
只有三千人躲到一座废弃的城堡里,幸免于难。拜占庭皇帝派出舰队,把这三千人接回君士坦丁堡。彼得在皇宫中痛哭失声—他的人民十字军就这么结束了。
保加利亚的荒野,小亚细亚的城堡,波涛四起的海港。那里的大地,埋藏着十字军惨白的尸骨。他们的鬼魂就在这些地方游荡,吟唱着阴郁的歌。那是关于贪婪与信仰、命运与梦想的歌谣。
疯狂燃烧着他们。疯狂把他们变成野兽,疯狂把他们变成白骨。从血洗塞姆林,到火烧贝尔格莱德,到兵败尼什,再到洗劫小亚细亚,他们终于走到了终点。我们看着一支充满梦想的队伍变成了一群野兽,又看着他们最终变成了一堆白骨。
让我们记住这一年吧。1096年,上帝用四万多人的血做墨,在大地上书写了一个古老的定律:没有规则约束的群体,只能是一群自我毁灭的野兽。
不,也许不是四万人的血,也许更多。
在这四万人的后面,还尾随着一群群民众十字军。他们成千上万地聚在一起,沿着彼得的路线走向亚洲。他们的表现各不相同,有的比较和平,有的则是闻所未闻的癫狂。有一支德国部队甚至由山羊和鹅带领。谁能相信这样的事情?山羊和鹅带着一群人形野兽,所过之处,屠杀了成百上千的犹太人。
但无论是这支疯狂的十字军,还是比较和平的十字军,结局都是一样。
他们一批批地涌向匈牙利,就像可怕的蝗虫。匈牙利人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决定:要像对待野兽一样对待这些十字军。
匈牙利人狙击了一支又一支民众十字军。在平原上,十字军的尸体堆积如山,如同死神的狩猎场。当时的作家说,有三十万名民众十字军命丧途中。这个数字肯定是夸大的。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少人抛尸东征途中。
十字军东征确实是欧洲的一个伟大梦想。忍受了几百年的苦难后,遭受一次次入侵后,欧洲第一次为一个理想团结起来,向自己的敌人发起冲锋。但如果十字军到此结束,那它只能算是一次廉价幻想的破灭。
事实上,十字军东征只是刚刚拉开了序幕。
这个梦想过于夺目,欧洲在眩晕中做了一次呕吐,吐出了疯狂的人群,吐出了千万人的鲜血。当眩晕过后,一个真正的东征慢慢浮出地平线。
混乱惨剧宣告结束,血色传奇就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