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绝大多数的外部投资者都全身而退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种现象的产生,正是因为他们在1997 年底被迫赎回其投资。在这些投资者当中,38 名最早投资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并在1997 年底赎回其全部资金的投资者是最为幸运的。在他们投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4 年当中,他们平均每年获得了18% 的投资回报率,尽管这一数字要比同期的股票价格指数略有不如,但还是很高了。另外,在1998 年危机发生之前,还有大约30 多位投资者将他们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中的投资全额套了现,因此,他们的收益就更加可观了。
而一些待遇比较优惠、获准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中保留较多投资的外部投资者,最后反而都亏了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几乎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推下深渊的贝尔斯登首席执行官詹姆斯·凯恩,也在这些“幸运的亏损者”之列;同样,在这些外部投资者中投资最多的美林证券董事长戴维·柯曼斯基也是这些“幸运亏损者”之一。在所有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进行过业务往来的银行中,约有12 家勉强获得了1 位数的回报,而另外12 家银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瑞士联合银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以及德累斯登银行,则蒙受了很大的亏损。
尽管这些外部投资者有赚有亏,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总的损失还是非常惊人的。即使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风头最劲的前4 年所获得的盈利加在一起进行计算的话,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累计亏损也大得骇人。截至1998 年4 月为止,最初投入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每1 美元投资累计增值了4 倍,达到了4.11 美元。但到了救助行动开始的时候(仅仅只过了5 个月时间),最初投入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每1 美元投资就只剩下区区33 美分了。如果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所收取的管理费用加以扣除的话,结果就更加令人沮丧了:最初投入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每1 美元投资累计增值到了 . 美元。但到了救助行动开始的时候,这1 美元投资就只有 美分了。因此从投资净值角度来说,这个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对冲基金(其运营者的智商也是最高的), 将其每1 美元的投资亏掉了77 美分,而在同一时间,一般的股票投资者都将他们的投资整整翻了1 倍!
树倒猢狲散
和华尔街大多数银行的员工一样,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员工们的报酬,主要也来自年终奖金。而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员工大都将这部分奖金作为投资,投进了自己的公司之中,最后都落了个血本无归。“我们亏掉了自己所有的钱。”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一位担任分析师的员工说。“我们落了个一场空。” 另外一名债券交易员这样表达自己的悲伤。
10 月,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员工组织了一次活动,要求将他们以后获得的奖金全部放入一个信托基金,以保证这些奖金不致被滥用。这些员工还为这一信托基金设计了一个确保其透明度的机制,因为他们指责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那些合伙人就是习惯于暗箱操作。但是,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合伙人那些鬼鬼祟祟的习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很难改变。有一次,在合伙人与全体员工一起开会的时候,一名员工向合伙人们问道:“请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而不能另谋出路?”这时,一位合伙人回答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过几天再回答你。”事实上,这些天资聪颖、工作极为努力的员工,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合伙人的信任。
救助行动开始1 个月以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解雇了33 名,也就是近1/5 的员工。此后,员工人数开始不断减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向这些被解雇的员工提供了一个不太优厚的离职补偿办法,但即使这一办法也仍然只是约翰·麦利威瑟公司(J.M&Co. )的一个空心萝卜:离职员工必须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声明他们绝对不会泄漏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任何情况,然后才能获得这一办法所提供的补偿。但给人的感觉是,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合伙人非常害怕有人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泄露出去!
就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刚刚开始稳定后不久,合伙人们就开始对自己的待遇感到不满了。尽管从名义上来说,他们依然是这一基金的合伙人,但实际上,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受到了华尔街银团老板的控制,他们就像自己的小孩子刚刚上学的妈妈一样,对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所有的仓位紧盯不放。投资新交易当然是不可能的了,银团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赶紧拿回他们的钱!这让那些以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运作基金的合伙人感到非常失望。在银团的指示下,他们只能不断减仓套现,并不断降低基金所承受的风险。维克多·哈格哈尼花了大量时间,但始终没有完成多少交易,致使监管委员会对他是否服从指令产生了怀疑,还专门派了一个小组赶赴伦敦,后来查明了没有完成交易的原因,确实是因为还没有达到目标收益率。
经过最艰苦的11 个小时的谈判以后,银团同意,保证向合伙人支付平均50 万美元的红利,作为他们继续留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工作一年的报酬。不然的话,他们就和普通雇员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他们与银团之间所存在的分歧,也理所当然地以更合银团胃口的方式得到了解决。现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所有的权利,都被控制在银团手中了。但银团显然还没有感到满足,他们还想进一步加强对这些对冲套利员的控制,以维护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形象。因此,他们严令合伙人不得公开发表对银团的看法。这表明,银团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这些合伙人的信任!
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一向以合理避税而自得,美国国内税务局则在全球范围内对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及其下属机构进行了全面的调查。该项调查主要集中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1996 — 1997 年两年的经营活动上,并将持续长达18 个月,但至今仍无定论。所以,不排除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合伙人可能被追缴巨额税款的可能性。
此次危机发生以后,合伙人之间原本紧密无间的关系终于出现了裂痕。一些合伙人开始相信,如果真为公司考虑的话,劳伦斯·希利布兰德和维克多·哈格哈尼两人最好还是走人为妙,这不仅由于两人给公司带来的巨额亏损,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目空一切、控制欲极强的个性,让几乎所有的合伙人都感到难以忍受。约翰·麦利威瑟听到了格里高利·霍金斯、詹姆斯·麦克恩蒂、戴维·莫迪斯特,以及戴维·马林斯等人对他俩发出了不少的抱怨,但却并没打算对劳伦斯·希利布兰德和维克多·哈格哈尼采取行动。为了和平解决这一问题,约翰·麦利威瑟召开了好几次合伙人会议,希望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彼此之间的矛盾。很显然,约翰·麦利威瑟对他的两位老朋友、老部下、王牌交易员实在是太放任、太忠诚、太包容了,这对其他合伙人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最后,格里高利·霍金斯找到了约翰·麦利威瑟,并向他表示,如果劳伦斯·希利布兰德不走的话,他就马上离开。一向沉默是金的约翰·麦利威瑟听了格里高利·霍金斯的话后,向他说了一句:“那祝你好运!”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救助行动开始后的翌年感到不爽的合伙人都在征得银团的同意后,陆续离开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其中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凭借着以前的老关系,重新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就像在政界一样,在华尔街东山再起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或许,不管是大选还是经济周期,以及公众的记忆力,都是这一循环周而复始的起始点。
对于这一经历极感痛苦的马尔隆·斯科尔斯则与他新婚妻子简回到了旧金山湾区,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有时侯,他也到斯坦福大学开一些讲座。后来他和以前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驻东京办事处的主管黄启福一起,受聘于得克萨斯州大企业家巴斯,来为其管理资金。而罗伯特·默顿则在哈佛大学继续他的执教生涯。就在救助行动开始1 年之后,凭着他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历经艰辛得来的第一手经验,罗伯特·默顿受J.P. 摩根公司之邀,担任了该行的风险管理顾问。
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最聪明能干的模型设计员戴维·莫迪斯特,则在摩根斯坦利添惠担任了负责股票交易的执行董事。而前任联储副主席戴维·马林斯做出了他一生当中的第三次职业生涯转变:成了几家通过网络提供专业金融服务的新公司的顾问。格里高利·霍金斯和詹姆斯·麦克恩蒂则拟订了一项计划,打算重新成立一家投资基金。除了从来不吝于贡献自己的想法、收藏了所有和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有关的详细笔记的马尔隆·斯科尔斯外,所有离开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合伙人,很快就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了。
约翰·麦利威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和他那帮从所罗门兄弟公司一起出道的兄弟们,总有一天能重起炉灶,再募资金,重新成立一家基金。于是,几乎就在银团救助协议墨迹刚干的时候,约翰·麦利威瑟就和他的那帮铁杆追随者们一起,开始和银团所规定的各类限制发生碰撞了。他们不断缠着他们的监管者,要求允许他们募集新的资金,约翰·麦利威瑟甚至对一直劝他们再等一等的赫伯特·艾利逊也责怪起来了,还指责赫伯特·艾利逊没有信守自己的诺言,好像银团救助计划本来就欠他们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