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之人 第三章(3)

“‘随便哪里都行!’布鲁克先生说,转身背对我们。

“这时,我偷偷地瞄了我的表一眼,还差10分钟4点。布鲁克先生和费伊?瑟彤小姐约在4点见面,所以他得再等一会儿。哈利的眼神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没精打采。我没提起方才碰到费伊小姐的事。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上加油。哈利同意让我带他先离开。

“现在,我希望你们已经对这件事有概念。是的,我们所知道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我带哈利走下楼梯。

“布鲁克先生仍倚在胸墙上,始终不肯转过身。拐杖摆在他的一侧,微微发亮的黄木手杖靠在胸墙上。他鼓胀的公事包则搁在另一侧的胸墙上,环绕塔顶这圈有枪眼的胸墙大约齐胸高,石头已经破裂、毁坏、伤痕累累,上面还有人签姓名缩写的白色刮痕。

“清楚了吗?很好!

“我带哈利下楼。我领着他穿越那片草皮,走进那一大丛朝西北延伸,浓密而隐蔽的胡桃林里。雨势开始从稀疏渐转剧烈。我们找到地方暂时躲雨,荫蔽我们的树叶被雨水打得啪啦作响,也几乎遮挡了全部天色,此时我的好奇心又狂热起来。我以一个良师益友的身分,恳求哈利告诉我那些不利于费伊?瑟彤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起初,他几乎不肯说。他摊开双手手掌朝上,这个相貌堂堂、但心智发展还未成熟的年轻男子回答说,这一切都荒谬到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哈利,’芮高德叔叔开口,竖起一根有威严的食指,就像这样。‘哈利,关于法国文学我们聊了不少,我也告诉过你许多犯罪和超自然的故事。我听过太多人各式各样的经历。我告诉你,就是这些离谱得难以言喻的事,造成了世界上这么多棘手的问题。’

“他飞快看了我一眼,闪闪发亮的眼神含着一抹生疏和愠怒。

“他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叫做朱利?费司纳克的菜农?’

“‘你母亲和我提过这个人,’我说,‘但是我没有听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朱利?费司纳克,’哈利说,‘有个16岁的儿子。’

“‘怎么了?’

“重点在这里——在塔楼看不见而光线微明的树林深处——我们听见有个孩子尖叫。

“没错,有个孩子尖叫。

“老实说,那声音吓到我了,让我头皮发麻。一滴雨从我上空浓密的树叶间筛落下来,落在我的秃顶上。我全身所有的肌肉瞬间都紧绷了起来。我当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荷渥?布鲁克、哈利和费伊?瑟彤此刻都不在一起。除非这3个人在一起,否则应该不会有危险。不过现在……

“尖叫声是从塔楼的方向传来的。哈利和我拔腿奔出树林,冲过草坪,来到塔楼和河堤的弯道附近的空地,但这片空地早已挤满了人。

“我们很快就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蓝博夫妇带着他们的侄女、媳妇、4个从9岁到14岁的孩子,到树林的边陲地带野餐已经有半小时之久。

“就如一般法国的野餐,不会因为当天天候不佳而延期。当然,这个地区属于私人所有。但是法国人并不会像英国人那样,把所谓私人产业当回事。但他们猜想布鲁克先生并不欢迎侵入者,便畏缩不前,直到看见先行离开的费伊?瑟彤小姐,然后是哈利与我随后离去;他们以为这一带已经没人了。孩子们就趁蓝博夫妇在一株胡桃树下打开野餐篮时闯进了空地。

“进入塔楼里探险的是最小的两个孩子。哈利和我匆匆奔出树林时,我还看到那个小女孩站在塔楼入口,手指着塔顶。我听到她尖锐刺耳的声音喊着:

“‘爸爸!爸爸!爸爸!上面有个人全身都是血!’

“她就是这么说的。

“我无法一一陈述当时其他人都说了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孩子们面对父母的惊愕脸庞,草地上蓝白相间的皮球滚落河里溅起水花。我朝塔里走去,没有用跑的,爬上回旋梯时,脑中浮现一种突如其来、荒诞怪异的想法:要心脏虚弱的费伊?瑟彤爬完这些楼梯,真是太不体恤人了。

“我终于走到了塔顶,强劲的风刮过。

“荷渥?布鲁克——还活着,身体仍在抽搐——俯卧在塔顶地面中央,背后的雨衣血淋淋一片,还有一道位于左肩胛骨正下方,长半吋的裂缝,看来是他被从背后刺伤所造成的。

“至于他一向随身携带的拐杖,是根内藏刀剑的手杖,分成两段各落在他身体的两侧。握柄部分那薄长锐利的剑身沾满血迹,落在他右脚附近,而木制剑鞘则滚到他左侧的胸墙边。装着两千镑的公事包已经不翼而飞。

“我眼前一片昏花,而蓝博家的人在塔底尖叫。当时时间是4点零6分:我注意时间并非出于警察的直觉,而是纳闷费伊是否按时赴约。

“我跑到布鲁克先生旁边,扶他坐起来。他对我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却只说了:‘好惨。’哈利走向身处血泊中的我。不过他的出现也无济于事。他说:‘爹地,是谁干的?’然而老人已经失去表达能力。几分钟后便死在他儿子怀里,像个孩子似的紧抓着哈利不放。”

芮高德教授说到这里,便暂时打住。

他看来相当内疚,垂头怒视着餐桌,厚实的手撑在两边。沉默半晌,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接着以非常强烈的语气补充:

“请注意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

“我们知道,当我3点50分留下他独自一人在塔顶时,荷渥?布鲁克先生并没有受伤,而且健康情况良好。

“接下来,杀他的凶手一定是到塔顶去找他。这个人必须在布鲁克先生转身前,就从藏剑手杖的剑鞘中抽出剑,刺进布鲁克先生的背。当然,警方后来调查发现,河面那侧,有些岩石碎块从设枪眼的毁坏城垛上崩落,应该是有人爬上塔顶时被手指扳松的。这必须发生在3点50分到4点5分——也就是两个孩子发现布鲁克先生性命垂危之际——这段时间内。

“很好!这样就确立了!”

芮高德教授猛然把椅子往前拖。

“这个证据相当有决定性,”他说,“表示在这段时间里,不可能有任何生灵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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