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陷入安乐椅中,十指指尖相抵,这是他陷入沉思之际的习惯。
“那么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这位绅士吗?”
“噢,是的!”
“明白了。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不值一提,福尔摩斯先生。头等车厢里只有我们三人,查尔斯礼数周全,嗓音又那么迷人,笑容更是富有魅力……”
“毫无疑问。不过还请尽量详述细节。”
弗赛斯小姐瞪大了蓝眼睛。
“想来是窗户的关系,”她说,“也许我该告诉你,查尔斯有双不同凡响的眼睛和浓密的褐色八字胡,他欠身恳请梅欧夫人答允他拉下窗帘,她同意了,不多时他们就像老相识一样畅谈甚欢。”
“嗯!原来如此。”
“接着梅欧夫人便将我介绍给查尔斯。到格林德尔瓦尔德的愉悦旅程转瞬即逝,但我们甫一步入辉煌饭店的大厅,令人震惊的可怕事件便揭开了序幕,我的人生自此蒙上愁云惨雾。
“虽然这家饭店大名鼎鼎,实际上却是小巧可人。虽然亨顿先生谦称自己仅是一介凡人,身边只有一位男仆随侍,但我知道他必定来历不凡。饭店经理布兰格先生前来迎接我们,朝梅欧夫人和亨顿先生深鞠一躬。他低声与布兰格先生交谈数句后,只见饭店经理又再次深深鞠躬。查尔斯笑容可掬地转过身来,却在刹那间神情大变。
“当时的情形迄今仍历历在目,只见他身穿长外套,头戴高礼帽,胳膊下夹着一根沉重的马六甲白藤手杖,背对壁炉,蕨类和常绿植物在壁炉前围成一道漂亮的半圆,低矮的壁炉台上放着一座设计精美的瑞士钟。
“当时我甚至都还没注意到那座钟。但查尔斯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便冲向壁炉,举起他随身的那根沉重的手杖猛击钟的顶部,敲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座钟的残骸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壁炉前的地面上。
“然后他转过身,慢悠悠信步折返,未发一言予以解释,便取出一本支票簿,签给布兰格先生一张支票,其金额想必十倍于那座钟的价值,随后他就轻描淡写地转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在一旁瞠目结舌的模样。在我的印象中,梅欧夫人虽极力维持仪态,心里其实大受惊吓。但我发誓查尔斯全无惧意,他仅仅是满腔怒火,心意决绝。此时,我注意到查尔斯那名男仆正站在后面一堆行李中间,他是个矮小瘦削的男人,留着络腮胡,只见他一脸尴尬,而且,说来有些难以启齿,他还深感羞愧。
“当时我们对此避而不谈,渐将此事忘诸脑后。此后两天,查尔斯一如往常平静自若,但第三天早上我们在餐厅与他共进早餐时,又出事了。
“透过餐厅宽敞的窗户看去,初雪折射的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厚厚的窗帘被拉上了一部分。餐厅里坐满了其他用餐的客人。就在那时我才注意到刚刚散步回来的查尔斯,手里依然握着那根马六甲白藤手杖。
“‘呼吸呼吸这新鲜空气,夫人① !’他喜滋滋地和梅欧夫人打招呼,‘比任何食物或饮料都让人神清气爽!’
“这时他忽然停住了,目光转向一扇窗户。他猛然冲过我们身边,狠命抽打着窗帘,然后将其拉开,只见一座形似太阳笑脸的大钟被敲得粉身碎骨。要不是梅欧夫人紧抓着我的手臂,我可能当场就昏厥了。”
弗赛斯小姐已然脱下手套,此时正用双手按着脸颊。
“可查尔斯不光把钟砸碎,还将它们埋进雪中,甚至藏进自己房间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