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病魔之间的赛跑(1)

不害怕痛苦的人是坚强的,不害怕死亡的人更坚强。

——迪亚娜夫人

洁白的餐具,红色餐巾——餐厅桌子上的餐具都已经摆好了,为那些在自己房间吃饭的病人送餐的小推车也准备好了。从灶台边上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咒骂:“这些大头菜还真顽强啊,怎么煮都煮不烂!看来只能用手把它捣碎了。”于是鲁培希特对大头菜这种传统蔬菜的保留意见再次得到了证明——虽然看起来普通家常,但要做起来可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但尝了一口之后,他承认说:“这体力活儿还是值得的,做出来的菜泥实在是太好吃了!”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不能确定,点了这道大头菜的病人会不会也这样想。万一她不喜欢的话,他明天还要再试一次。

病人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鲁培希特在个性化订餐上花太多的时间,他们的病情往往会在几天之内,甚至在几小时之内突然恶化。这是一场与病魔之间的赛跑,而我们的厨师有的时候也会失败。最近一次他就输得一败涂地。一位在汉堡土生土长的女病人希望鲁培希特能够做出当年她婆婆——一位船长夫人——做的那种海员杂烩:土豆、红甜菜和腌牛肉,全部放到绞肉机里绞碎,再配上一个煎蛋、一个鲱鱼卷还有腌黄瓜。她问厨师是不是也喜欢这种杂烩。他小声回答说,他不算是这道佳肴的忠实粉丝,在他自己的美食名单上,它的名次并不靠前。

然而这位病人却要试图改变鲁培希特的看法:海员杂烩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味。他们两人就这个话题开始了讨论,开着玩笑拿对方打趣。那天是个周五,在鲁培希特看来,那个周五无疑是黑色的。因为与那个女病人讨论完海员杂烩之后,鲁培希特就回家过周末了。周一一早在去上班的路上,他便开始准备做海员杂烩的材料。但是他刚刚踏进病所,就听说那个女病人已经在周六晚上去世了。“我当时觉得非常非常难受。虽然我也没办法把她留下,但我还是很自责,很恼火。不能及时做出病人想吃的东西,那对我来说就是失职。与那位病人讨论海员杂烩的影像仿佛历历在目:她躺在床上,夸张地描述着她最爱的海员杂烩,与我据理力争。我多希望能够让她再一次吃到这道杂烩。也许她只能吃下一小口,但这一小口便足够成为一种享受,成为她的一段美好经历。”

那个周一早晨,鲁培希特在厨房工作的时候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沉默。收音机没有开,对偶尔进来拿饮料的护工、护士也只是简单地说一句:“今天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鲁培希特最后还是做了海员杂烩,作为当日菜单上的补充菜式供病人们选择——可以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丧宴。但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了解这背后的故事,他不愿意向他的客人们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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