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六分钟左右我就要死了。
我喝下了整整一瓶“灭鼠30”,剧毒在血液里面流窜;如果杀一只老鼠只要三分钟,毒死一个人大概要两倍的时间吧。身体会先麻痹,然后慢慢发紫;心跳变得不规律,接下来就会完全停止跳动。我二十一岁的生命就会这样突然终止。
妈妈大概会说,这种时候就该感念神恩,好在死前获得救赎。但是,有什么用?湿婆才不会从伽拉萨山① 上下凡来救我离开这个泥淖呢;神从来都不会对穷人伸出援手;湿婆大神是有钱人的神。因此,我住在庙里,却从来不信神。
刚过世的老友拉蓝大概会说,我只是假装要自杀,好吸引美眉的注意和怜悯。不过这不是在演戏,这甚至不是自杀,是谋杀。
迪那许 普拉塔普 布什亚先生站在我面前,手里的左轮手枪指着我的肚子;那把枪是昂贵的进口货。就是他命令我喝老鼠药的。如果都是要死,我宁愿被毒死也不要被枪杀。起码喝老鼠药不会痛,不过那褐色的液体还真难喝,感觉就像在喝泥巴。
迪 普 布什亚先生看着我等死,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布什亚家几兄弟就属这一个最危险。有一天,我还看到这家伙拿根尖头木棍插进狗的眼睛,显然是以虐待动物为乐。老实说,整个布什亚家族都不正常。迪那许的大哥拉米许是个大淫棍,睡过附近每个女人,从清洁妇到洗衣妇,一个都不放过;他那胖老婆却只能整天待在美容院打发时间。小弟索拉许专卖假货,最会把东西掺假稀释卖给不知道的人。他在安德里亚十字路口开的杂货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掺了假。豆子里夹杂碎石子,米里掺沙,香料里面放人工色素,还在面粉里放石灰,连牛奶都是假货,更别提糖、药品、可乐,甚至瓶装水了。想到这些,真是很难说清楚几兄弟里面谁最坏。此外,因为这几个家伙长得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有时候连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和三兄弟里的哪一个说话。他们的父亲,普拉塔普 布什亚先生和几个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年纪大一点的版本。仿佛布什亚家的女人们开了一个制造精确模版的工厂,可以让她们翻刻一代代的布什亚。如果在街上遇到一个布什亚家的人,铁定可以马上看出来,“啊,布什亚家的!”就像在一群白奶牛里找一头黑水牛一样容易。
如果布什亚家的女人都跟男人一样丑,我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我去他家工作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家唯一的女儿,品琪 布什亚。她的皮肤是蜂蜜一样的颜色,身体像一台宝马跑车一样诱人:线条流畅有致,外形拉风内装高级。有一天在庙里看到她后,我就愚蠢地跟卖花的贾古打了一千卢比的赌,说我可以在两个月内把她上了。
一个像我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去别人家里当杂工实在是有失体面,不过这是混进布什亚家唯一的方法;好在她家正在找帮佣。其实首都里每个有钱人家都在找佣人。好的佣人难找,就像已经停产的大宇马蒂兹汽车一样。我住在庙里,这足以向布什亚一家证明我是个诚实虔诚的好人。于是我如愿以偿,月薪三千卢比。
现在看来,这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决定。本来是个前程似锦的手机小偷,专做诺基亚和三星的生意,现在却要委屈自己跟洗碗机和洗衣粉为伍。
布什亚一家子也让我难以忍受,我原以为,如果这家人每周一都到庙里参拜、定期奉献大笔香油钱给湿婆神,应该不会坏到哪去,起码应该是守法、虔诚的人家。直到我开始帮佣,才知道这些人是一流的骗子和小偷,而且还粗鲁无礼、小气巴拉,老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责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