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已经放弃了,在东方会议上提出“缴械”建议的关东军却不依不饶。刚刚上任的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中将(陆大第16期军刀组)提出:“中央”不干,我们干。
立功心切的佐官们顿时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然而在政府和军部都不支持的情况下,想独自干成这件事比较难。
此时吴俊升已经从黑龙江调来5万精兵守卫奉天。同时,奉军也以每天一万或五千不等的人数向关外撤退,到村冈想自己动手时,奉天城里的奉军已达到8万之众,而关东军人不过万,且并未做好与奉军决战的准备。万一真打起来,关内外奉军联手,日军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村冈看清形势,再不敢随便把军队拉出来冒险了。
似乎一切都只好到此为止了。
忽然一个人跳出来叫道:且慢!
此人是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大佐(陆大第26期)。河本说我有办法。这个办法叫做“斩首行动”。
我们用不着动用关东军去打奉军,因为奉军“排日”,始作俑者都是以张作霖为首的奉系集团。你们别看奉系闹哄哄的那么多人,其实核心的“大头目”就一个,那就是张作霖本人。
如果我们把张作霖干掉,他那个靠磕头拜把子组成的集团是没什么凝聚力的,非得立即四散不可。只要第二个张作霖不出现,他们就永无指望。
因此,结论就是暗杀张作霖,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除了杀死巨头,此外断无解决满洲问题的办法”)。
村冈频频点头,并亲自下达了“消灭张作霖”的秘令。
此时,张作霖尚在北京,关东军的手够不着,村冈有意让华北驻屯军去搞暗杀。
另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关东军参谋按照村冈的吩咐,准备动身前往华北,找华北驻屯军接洽。
但在出发之前,他被河本拦住了:“最好不要干没有用的事情!”
你相信华北驻屯军吗?反正我是不信。万一把事情弄砸了,又不能使政府及军部摆脱责任的话,就麻烦了。政府不是说列强现在对满洲盯得很紧吗?出了事,这些国家不知道会怎样乘机对我们进行指责呢。
河本拍拍竹下的小肩膀:这样吧,事情交给我,我来干。
竹下问他,那自己还有无必要再去北京。
当然需要!你可以当探子嘛。给我盯紧一点,弄清楚张作霖哪一天坐火车出关,然后通知我。
此时的老张已在收拾回家的行李了。
他还记得一年前来到北京的情景,身为全国海陆军大元帅,只手组建北洋政府最后一届内阁,那时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只一年光景不到,等待他的却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凄雨冷风中,那昨日的一抹红再也无法留住了。
他舍不得离开,却又不能不离开,因为回家已成为他唯一能做的选择。此时他还不知道,回家之路竟然是一条永不能回头的死亡之路。
不过如果你因此认为老张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防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脑子里的那根阶级斗争弦从来就没有松过。
忽悠了日本人这么多次,你以为人家都是傻的,尤其是入关以来,为了保证“寸土不让”,双方针尖对麦芒地拍过好几次桌子,要想不引起日本人的嫉恨和报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不相信日本人真敢对自己下毒手。
毕竟他还是“东北王”,他手上还有东洋鬼子垂涎三尺的饵。
他没想到的是日本军人如此疯狂,迫不及待地要换副牌打打了。
从北京往奉天,那不是一里两里的路程,不可能靠“11”路公交车走着回去。当时作为交通工具,张作霖有两种选择:汽车或是火车。
两者各有优缺点。如果乘汽车的话,路线是从不太引人注意的长城古北口出关,取道热河返回奉天。优点是轻车简从,行动秘密,安全有保障。缺点是路况不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公路,你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了),车子颠簸(兴许还会晕车),十分辛苦。
而如果换乘火车的话,路线是沿着京奉铁路走。优点是比较舒适(特别适合老张这样的老同志)。缺点是动静太大,可能引起不测。
对这两种方式,亲信部下、幕僚参谋都各有各的说法。在一时难以取舍的情况下,老张决定拿出他的老招数:赌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