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金山上 Chaper 2(1)

12.

戴川邦其实挺喜欢林商的,不喜欢干吗要娶她?人类在21世纪混了几年之后,突然觉着再说“爱”什么的特别俗,“我爱你”真说不出口。十七八岁还能挂在嘴边,二十好几就算了,三十不小四十已老突然蹦出一句“我爱你”,满大街都以为你在装嫩装碧绿。所以说“喜欢”不说“爱”,显得比较轻松随意。人只有学会了轻松随意,才能轻灵飘逸。

2007年林商年满三十,女人到三张的时候,特想把自己嫁出去,林商便动了与戴川邦结婚起证的念头。戴川邦倒是无所谓结不结,结也行,不结也成。结婚在当代来说,貌似已无足轻重,既然不结也能过,那又何必结呢?有时结了之后,反而不好过了。

戴川邦认识林商两年,属于再简单不过的同居状态。当代有文化资质的青中年,已视同居生活为寻常的两性沟通模式,介乎玩伴与配偶之间,一种微妙的第三者性质,不是插足的那种第三者,而是两性关系中的第三种含义,既不同于婚姻配偶,也不同于肉体交易,而是性同居,或者叫准伴侣。

这样挺好的,不累,不复杂,没有一纸婚姻的束缚,哪说哪了,聚散自如。但是林商绷不住了,想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十如狼的时候,磨叽着结婚;四十如虎的时候,容易遭遗弃。

戴川邦这个人,事业上挺较真儿,生活上没原则,所以就从了,跟林商起了证,办了婚宴。何况,他觉着林商这女人不错,有女人味,属于半知性小资半江湖女侠的那种,跟她混成一对夫妻,也许是天意。

但是,让林商备感错愕的是,婚礼的伴娘庄鸿雁,竟然是戴川邦的前女友,在婚礼上俩人眉来眼去,真闹心!林商跟庄鸿雁也算是闺密,婚后才知道庄鸿雁是戴川邦的前任红颜,早知如此不让她当伴娘了,当时庄鸿雁主动请缨非要当伴娘,一看就没憋好屁。婚后,林商心里膈应得慌,觉着与戴川邦这档子婚姻从一开始就穿了帮,她甚至怀疑戴川邦跟庄鸿雁至今还有一腿。

13.

1982年,新街口中学开了一堆夜校补习班,那时候我虽然是一个事业单位质量检验科的工人,但特别勤奋好学,也搭着我年轻时经常检验产品的质量,后来灵魂就特别有质量。当时我报了夜校日语班,学会的第一句日语就是“她大姨妈”—我回来了(ただいま)!老师批评我:怎么就这句说得好,别的都说不好?我说:就这句有感觉,朗朗上口。

后来,我嫌日语班妞儿少,就转到书法班。老师问我:你写什么体?我说:楷体。老师又问:楷体打算学谁?我说:欧体,学欧阳海。旁边一女生笑了:就你还学欧阳海拦惊马呀?惊马遇着你更惊了,那叫欧阳询好吗?我说:那你学什么体?女生说:当然是颜体颜真卿了。老师,您看我的字儿颜味足吗?我抢答:够足,盐放多了,着了。再后来,我嫌书法班的妞儿假清高,不爱跟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又转到裁剪班听课。班上基本都是大姑娘小姨子,舞着大剪子,人。她们经常说:净样,指服装的实际尺寸,不包括缝份、贴边、缩率;毛样,指服装的裁剪尺寸,包括缝份、贴边、缩率。然后对我们为数不多的男生说:小样,边儿待着去!别影响姑奶奶使剪子,万一铰错地儿把你们那重要的东西给铰了呢。

更后来,我嫌裁剪班的妞儿忒彪悍、太猖狂,又转到古典文学班。这下我乐了,满教室都是女文青,我顿时如鱼得水立方。那年代没有水立方,那就如鱼得水蛇腰、如鱼得水蜜桃、如鱼得水曲柳。我经常带着她们集体吟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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