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好雨知时节(13)

可我不喜欢梳麻花辫,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不喜欢,但父亲喜欢,他就要求我这么做。我曾一度讨厌他,讨厌他的脾气,遇到什么都只是沉默,不动声色,我讨厌他的工作,他把家里当成了一个古玩博物馆,到处都是他的收藏品;我讨厌他的名气,我从来都只能活在别人羡慕或者嫉妒的眼神里。

我和父亲很少说话,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好。我总是特别想念母亲,我把这一切不如意的事情都归结于母亲过早的离世。但是后来我发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期盼着下一场雨,然后我就能看着雨想起母亲,进而安静下来。我知道我是个很懦弱的人。

“没事,我坚强就行了。”何铮总是这么说,然后伸出胳膊一把搂我在怀里,用他满是胡子茬的下巴扎我的脸,“你是女孩啊,女孩就应该这样,我老婆就是小鸟依人,季小鸟小朋友你乖乖的就好了。”

{何铮}

我又听到你起床的声音,虽然动作很轻,但我还是醒了。侧过脸看见北京灰蒙蒙的清晨,我知道你将要走了,你对我说过你今天要去北京饭店翻译一场新闻发布会,就是那个相貌很猥琐的潘老板的贸易发布会,你昨天晚上临睡前对我说真不想去,但是没办法,要挣钱了。

小雨,现在我眯着眼睛看着你,你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在家里走来走去,准备着上班的各种材料,嘴里喃喃地道:铭牌,中俄文资料……你披散着长发的样子很可爱,你还是年轻的,即使我离开你,你还是很年轻。

你过来吻了我的额头,我的余光看见你换上了那一套我陪你去买的藏蓝色的套装,扎着粉色的领巾,你吻我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淡淡的香味,这是你的味道。我听见你关上防盗门的声音。

只是,今天过后我就要回到宿舍住,这是我们昨天晚上谈判的结果。我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很多东西都我已经不再想带走,我不知道我要带走什么,季雨,在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我走后,你究竟是坦然还是黯然神伤,我感觉不出来。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承认这个事实让我很痛苦。分居对我们来说,也许会好一点。昨天晚上我们又争吵了,仅仅因为我决定用曾经喜欢过我的女孩秀秀做我毕业电影的女主角,你就在客厅里大发脾气,瞪着你的大眼睛狠狠地摔杯子砸花瓶,我知道这一年你过得很辛苦,你父亲的离世和成姨的病情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都能理解。但是你变了你知道么,你不再是那个乐观可爱的季雨了,你变得让我害怕,你忘了怎么笑,你的目光总是灰蒙蒙的,你每天都活得像一个幽灵,只有在与我争吵得时候才像是个人。

我想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环境,现在离研究生入学考试没有几天,我要复习,我还要筹拍我的毕业电影,现在这一切还是毫无头绪。时间等不了我。所以我说我想回去住,你坐在沙发上对我暴躁地吼叫着,“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是么?”

我不喜欢你这样,季雨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变了,生离死别都是正常的,你父亲的死已经过去了不要再用这个当作你的借口。你知道我们已经无法坐下来好好说话了,这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年,我开始觉得我妈妈当初反对我们的话是对的,我们都太年轻了,我们都太冲动了。

导演系的研究生对我来说很重要,季雨,你知道这是我的梦想,从高中开始就执著的梦想,我无法放弃,昨天晚上我们吵完了以后你抱着我说,我离开你你就活不下去了,这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太多,我不能再忍受了,我们之间的障碍太多,季雨,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个简单的恋爱状态了,我想冷静一会儿,所以我选择暂时的离去,即使你不理解,我也要这么做。

学校里的梧桐花又绽放了,落英缤纷。你说你喜欢那些密密的浓烈地聚在一起的花儿,但现在的我只觉得怒放的花容易使人疲倦,最初的美看久了,只剩下喘不过气来的疲惫,袭上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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