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陆平不可能把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告诉刘生源,刘生源也不知道陆平心里想些什么。当小车驶到陈家沟乡政府门前时,陆平并没有让司机停车,而到了陈家沟中学对面的公路上,陆平却让司机把小车停下了。
陆书记,你有什么事?刘生源不解地问陆平。
陆平说,咱去中学看看。
是不是给马书记或徐乡长打个招呼。刘生源眨巴着眼睛征求陆平的意见。
没那个必要。陆平几乎是批评刘生源。
刘生源当然再不能多嘴多舌。他跟着陆平,沿着公路边的一条小路下去,跨过一条小河,径直从学校大门外走进去。
陈家沟中学的教师谁也不认识陆平,就连刘生源都十分陌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到学校干什么来了。
刘生源抢先一步走在陆平的前边,进得学校门就打问校长的办公室,有学生热情地直把陆平和刘生源带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校长是位干瘦的老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一副马扎腿眼镜架在他瘦长的鼻梁上,睁大眼睛看着门外进来的陆平和刘生源,不知道他俩是什么人。
刘生源问,老校长贵姓?
老校长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刘生源说,免贵姓田,你们是……
刘生源说,田校长,这位是咱县新来的县委副书记陆平同志。
老校长一听是县委领导,简直把他吓坏了,他当了这么多年校长,还没见哪位县里领导走进学校的大门。今天他连梦也梦不到县委副书记会突然站在他的面前。于是老校长慌得从椅子边站起来,扶了扶架在他鼻梁上的那副马扎腿眼镜,伸出干瘦的双手,把陆平的手握住,用沙哑的嗓门不住声地说欢迎欢迎,激动得再说不出别的话。
刘生源已经知道陆平来陈家沟中学的用意,但他不能点破,因此就对老校长说,陆书记深入基层搞调查研究,顺便来到学校,看学校教师的工资能不能足额兑现,陆书记是现场办公,把拖欠教师工资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上。
老校长乐滋滋的,忙站在门口,喊了隔壁的英语老师薛红,快送两杯茶水过来。
事实上,陆平和刘生源还没走进老校长的办公室,薛红就在窗户上看到他俩了,只是她没敢出门迎接,害怕见了陆平和刘生源不自在,甚至让老校长说她日能,献殷勤。因此薛红钻在办公室里,心里还是狂跳不安。
陆平和刘生源都没有想到老校长会喊薛红给他俩沏茶,是老校长有意,还是一种巧合?他俩就不知道了。
当然刘生源心里知道陆平就是想看薛红,好像他俩有那种意思;而那种意思也含含糊糊,不敢公开。刘生源把这一切都观察到了,觉得人是很怪的,不论官大官小,一遇上喜欢的女人,就把身份和尊严之类的东西都忘了;不怕影响,也不考虑后果,说别人可以,自己真正做起来就困难了。
刘生源刚才还在心里想,怎样才能让陆平和薛红见面,他去找薛红不好,陆平亲自去找更不行,也有失身份。而薛红爱面子,即便薛红知道陆平来到学校,也不敢主动来找陆平,关键是学校里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而且她又长得像朵花一样,当然是公众盯着的目标。现在刘生源觉得问题让老校长无意间给他解决了,也帮了他的忙。
薛红是老校长喊了她后不一会端着茶杯走进老校长办公室的。薛红假装不认识陆平,把沏好的茶放在老校长的办公桌上,在她有些不太自然地就要离开时,老校长又扶了扶架在他鼻梁上的马扎腿眼镜对薛红说,薛老师,这是咱县的陆书记。
薛红的目光沿着老校长手指的方向,看着坐在老校长椅子上微笑着看她的陆平,也微微笑了笑说,感谢领导在百忙之中来我们学校视察。
陆平从椅子边站起来,伸手去握薛红的手,仍然笑着对薛红说,这是应该的,以前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教师的工资及时兑现不了,我代表县委和县政府向你们道歉。
老校长被陆平的这几句话说激动了,忙插话说,县委能够如此重视教育工作,我们非常感动。
这是应该的。陆平说,学校有什么困难,可以到县委直接找我。
老校长和薛红都高兴地为陆平说的这句话而鼓掌。
其实老校长不明白,陆平的这句话是暗示给薛红的,薛红应该心里清楚陆平为什么到学校来,而偏偏要来陈家沟中学。难道他就不能去别的学校?而刘生源也清楚陆平说这话的用意,唯有老校长什么也不知道,激动得张着嘴巴乐呵呵地只是傻笑。
薛红是聪明女人,知道陆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喜欢她吗?人喜欢人就是这样,不分贵贱,不论职务高低。因此刘生源想把更大的空间留给陆平和薛红,就从门里出去了,同时他也多么希望老校长也能跟他到院子里,好让陆平和薛红单独说会话。
可是老校长不识眼色地没有走。
老校长觉得在这时候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着县委领导,洗耳恭听领导对他的指示,至于别的事情,他不仅不知道,而且想也没想。
陆平这回下乡的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他认为很有水平的马明新,一个就是漂亮的女教师薛红。有了好的心情和重大收获,陆平性格就变得热情奔放了,有说有笑地告别了老校长和薛红,离开了学校,跨过学校下边那条小河,他上得坡站在学校对面的路畔上,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有些破旧的陈家沟中学。他点上一支烟,悠闲地抽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陆平把抽了半截的那支烟扔在路畔上,用脚踩灭,然后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刘生源说,回吧!
小车便带着乡间的风和雨滚动着向清水县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