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活(4)

净肉没有想打不打死他的问题,脑袋在猴精的头上胳膊上身体上撞击了一阵之后,一直在脑子里作怪,企图冲破脑壳跳出来的那股沸腾的岩浆居然冷却了,杂乱无章让他烦躁不已的思绪碎片随着一下一下的撞击,居然也如电影院里找到座位的观众神奇的归位了。不等旁边抢过来拉架的同事们动手,他主动松开了猴精,用袖筒擦拭着猴精脸上的血污和痰液,脸上是憨憨的笑意。

猴精甩开了他,还要继续骂人,可是定睛看到他那副样子愣住了,嘟囔了一句:“这人真的疯了,组织上应该赶紧送他去医院。”说完了怕净肉再次发疯揍他,连忙溜了。

2、赵树叶

儿子现在是她的全部,在这之前,她的感觉是嫁了人只不过是有了可以免费吃饭睡觉的地方,那么,现在她才知道,嫁了人意味着还可以得到人生的满足和希望,那就是他的儿子。儿子有福,吸收了他们夫妻俩的优点,身体健壮,骨骼硬朗,鼻梁高挺,这一点像净肉。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这一点像她赵树叶。

儿子上一年级了,本来儿子没有资格在城里上学,因为他的户口是农村的。好在现如今只要钱上说话,就什么话都好说。赵树叶骨子里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她不能让儿子在任何方面受委屈,尽管家里只有净肉一个人上班挣钱,生活并不宽裕,可是她仍然咬着牙抱着砸锅卖铁也得供儿子上好学校的决心,给市里最好的学校交了三千块钱的赞助费,那是她结婚以来靠在菜市场捡拾烂菜叶下饭,积攒下来的全部存款。尽管心疼得心尖尖发抖,她还是都拿去交了赞助费。

让她弄不明白的是净肉对这个儿子一点也不上心,不但不让跟着他姓,就是平常也对儿子爱搭不理的,高兴了也会抱着儿子叫小杂种,不高兴了就冷冰冰地对那个人见人爱的儿子视而不见。净肉怎么叫她的儿子她并不在意,在老家农村,把儿子叫狗日的、小杂种的人多得很,尽管儿子肯定不是狗日出来的,儿子也肯定不会是杂种,很多人仍然要那么叫,那是一种亲昵的称呼,不那么叫似乎儿子就不是亲生的,赵树叶这样理解净肉把儿子叫小杂种。好在净肉从来不打孩子,也不会骂孩子,尽管很少管儿子,可是如果遇上高兴的事情了,比方说他终于背熟了一篇毛选上的文章,如果恰巧儿子也做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他也会抱着儿子用胡子扎儿子,嘿嘿笑着喊他小杂种。

赵树叶一直没有察觉净肉对儿子有什么异样,一者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并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怎么样对待孩子才算正常。二者净肉从来都是那么一副沉默寡言冷冰冰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德性,对孩子这样不冷不热也显不出来跟他平常做人有多大的不同。三者净肉对于孩子的开销从来不管不问,却也从来不卡不扣,不管赵树叶给孩子买什么,他都从来没有说过不字。这一切,都让赵树叶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其实,说是夫妻,赵树叶跟净肉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每天晚上他都要去上夜班,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下班,她就要去送孩子上学。送完孩子,她就顺道跑到菜市场去捡拾一些菜贩子或者顾客们拆掰下来不要的菜叶儿,或者搜寻一些过期贱卖的食物,为家里人准备一天的吃食。等到她回到家里,净肉已经睡觉了。下午净肉睡醒了,就坐着发呆,不发呆的时候就背诵毛主席着作。虽然对这种生活方式已经习惯,赵树叶仍然不时感觉得到,他们相互间跟陌生人差不多,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包括儿子也习惯了,从来不主动跟净肉说话,回到家里就一个人默默地读书写字,完成了家庭作业,他就画画,画画是他唯一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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