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活(32)

手机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管他累不累,又执着地嚷嚷起来,《在北方的天空下》不屈不挠地响着。谁碰到这种电话谁倒霉,如果你不接听,他就会一直拨个不停,电话也就会响个不停,除非你关机。然而,他又不能关机,万一关机漏掉了某个重要电话,说不准就是漏掉了人生的关键一场戏。

手机有如一个无赖,一个不要脸的无赖,你再怎么不搭理他,他也没羞没臊的纠缠着你。不用看号码,他也知道了,来电话的肯定是浪子,那个自称浪子的家伙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为他而存在,你找他的时候,他可以躲藏自来让你上天入地无觅处,他要是找你,你不想搭理他都不行。

他只好接通了电话:“你死到哪去了?”

浪子仍然是一本正经的样儿,他的网名似乎恰恰是对他活人的嘲讽、讥弄。活人,他一点都不浪,不管是浪荡还是浪漫,总是那么一副板板正正的样子,活像日本人生产的西装:“对不起,这几天有点事没开机,我的灵通小秘书转告我,说你打过六个电话找我,有事吗?”

他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把别人不当人用啊?我找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的事,你让我给你找个画动漫的,我找到了,高手,人家是艺术家,不是画匠,我好容易说通了,费了牛劲了,看我的面上人家好赖算是答应了,你又隐身了。”

浪子连忙道歉:“啊啊啊,想起来了,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改日我请客,请客赔罪。”

他对请客吃饭十分不屑:“请什么客?现在还有什么想吃的东东?请来请去还不就是那些鱼鳖虾蟹,算了,你说,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哥们,我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浪子顿了顿说:“那就明天晚上吧,好不好?想吃什么事先想好,别每次都在道上边走边想。”

“好吧,那我就约人家了,表现好点,别让人家烦你不给你干了。”

放下电话,他想给穷人肉挂个电话说一声,可是想到刚才人家不耐烦的态度,就没挂,又骂了自己一句:“我真是个贱人。”

4、小蝌蚪、穷人肉

小蝌蚪坐在那儿,脖子都僵硬了,腿也有些酸,她硬撑着,把自己想象成正在跟日本鬼子作斗争的革命志士。对面的日本鬼子就是穷人肉,她想看看,穷人肉到底能够把她画成什么鬼样子。也许,他本身就是个流氓,临摹写生只是一个借口,画家也只不过是个借来的身份,就如别人问你是干啥的,明明是啥也不干的,只好回答说自己是自由职业者,他的目的不过就是借机看看她的身体而已。

小蝌蚪并不是一个靠让人照着画赚钱的专业模特儿,更缺乏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所以,她虽然答应给穷人肉当模特儿,却相当保留地用布片和四肢掩盖了自己的关键部位。这样一来,她坐在那里的姿势就很象大冬天没穿够衣服,因而冻得抱成了一团。她有点不好意思,这暴露出她对艺术的献身精神不够,也显示了对穷人肉的意图有所警惕。

穷人肉说就这样坐,没关系,美的不管什么样子都是美的。

至今她不习惯,或者说不适应直视穷人肉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像一潭深水,而且是具有磁性的深水,稍不小心,就会被淹没、溺毙。就如那天晚上,即使他不在跟前,离开他之后,她也险些在怅惘迷离中步进月仔湖丽。她当时好像处于梦游状态,以为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有人猛然间拖住她的双臂,狠命将她拉上湖堤,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正在无意识地走向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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