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者》 第四章(15)

余秋里过去一直是毛泽东眼里的那个“好海瑞”,可会不会现在因为提出石油工业“又让又上”而被划到毛泽东不喜欢的像周小舟式的“右派海瑞”行列中去呢?

在1959、1960年的形势下,这可都是说不准的事。

崭新的华侨饭店在当时的前门一带是座别致的建筑,冬雪飘落的时候里面的气温很舒适和温暖,但独臂将军感到他的那只已经空洞了二十几年的残臂阵阵作痛……这是为什么?打仗那会儿条件那么差为啥没感觉?噢,是因为一个劲头地向前冲!冲!这样的情况下再有疼痛的伤口也不会感觉到的。解放也有10年了,一直没有作痛过呀?这是怎么啦?

余秋里推开窗户,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儿,将右手向窗外伸去……几片雪花儿飘在他手心上,很快融化了――他的手一直是滚烫的。

噢,是心在疼。是自己用滚烫的心在倾注对中国缺油的局面而焦虑而奋斗之后得不到人理解和共鸣而撞击在心头的疼!

窗外飘雪,飘得京城一夜银装素裹。余秋里关上门,不让一个人进屋,就连秘书也不准进。会议室里的争吵声仍在继续,而且一声比一声更高……

都说独臂将军生性脾气暴烈,哪知他内心世界却时常细腻微妙。如果不是这样的人,那就不是他余秋里,而是许世友,许世友一生性格独特,刚烈有名,在其生命最后时候也一副虎豹之相。但余秋里不一样,我作为他几百万队伍中的一员,曾经在余秋里晚年时看到的他形象是一尊完完全全的佛相――善良至极、和蔼至极,心里能装得下天,脸上总一副笑眯眯的样。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向“中央首长”住的那种深宅朱门,跟左邻右舍那些站在马路边下象棋的爷们和赤着背的三轮车手聊上几个小时――那会儿没人相信他是个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那么官职显赫的大人物。

“我怕啥?我一生没有给老百姓办过坏事!”多少次身边的警卫和中南海的人劝他外出要“注意”,余秋里实在生气了就口出此言。

不是一生积德的人是无法修道成佛的,更不用说有佛相了。共产党人是不信修道的。但共产党人也讲道德和修养。要不为什么现在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向全党提出“执政为民”和人文治理社会呢?

在军队,在打仗和完成任务时,没有那么多废话,下级就是服从上级,指挥员让你打到哪儿你就冲锋到哪儿!死了是烈士,回来的是逃兵。甭废话!什么正确不正确?执行就是正确!不执行就是错误,就是违纪!上级有错怎么办?当然可以改正嘛!提意见也是可以的。但在大战来临之前,在决策已经下来的时候,你甭再怎么哼哼唧唧,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死了一个,死了一片,就是全军覆灭也得执行!

这就叫军队!这叫指挥打仗!干啥?仗还没打起来,就狗日的嚷嚷这不行那不行,那等你什么时候说行的时候,黄花菜不都凉了嘛!黄花菜凉了就算了,脑袋要是掉了你找谁去?

石油部的几个副部长和一些司局长看着会上下面的石油局领导那么“猖狂”,很为自己的余部长和党组抱不平。

咋,真是你们下面油田、油矿打个喷嚏,我们石油部的大楼就摇晃不停?那也太小看人了!

“哎嘿哎嘿,你们瞎嚷嚷什么呢?开会就是让人家把心里话掏出来的嘛!这有啥不好。我看好得很呢!”余秋里从房间里出来,一脸平静和温和之色。这反倒让机关同志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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