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里回到北京,见自己的石油部大院内烟雾弥漫,人声鼎沸。一边是一群机关干部架着几口大铁锅说是在“炼钢”了,“原料”来自各家各户包括机关后勤处那儿搜集上来的一些破铜烂铁,甚至是做饭的锅、烧水的壶;一边是勘探司的人在后院搭着几台像食堂灶台一样的人造炼油炉……真是好不热闹!
“炼了多少钢水出来啦?”余秋里眯着眼,走到“炼钢”同志那儿问。
炼钢者皱皱眉头,踢了踢甩在一边的几块像马蹄形的铁块,胆怯地:“部长,就这么点儿,可我们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
余秋里又皱着眉头走到“人造油”炼场,问:“搞出几滴油了?”
炼油者提出一个铁桶,不好意思地:“部长,我们可没有马虎过,这玩意儿它不怎么出油呀!”
余秋里脸色一板,站在大院内吼道:“你们听着,立即给我把这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统统扔了!有力气就给我使在找油上!以后谁再吃饱了撑着干这些玩意儿,我就把你们赶到玉门、赶到青海去!”
石油部大院顿时重新变得清净和干净了。
但有一位干部被余秋里叫住:“鲍副主任,你躲什么呀?”
办公厅副主任鲍建章被余秋里抓住了。这位老红军只好苦笑着走到余秋里面前:“余部长,你有什么吩咐?”
余秋里瞅瞅四周没有人,便悄悄问道:“我上次让你种的小麦怎么样了?”
鲍建章瞪大眼睛:“你真让我种麦啊?”
余秋里一听就火了:“你以为还是假的啊?”
鲍建章喃喃道:“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
余秋里的空袖子一甩,扇出一阵风来:“谁跟你有闲心开玩笑!告诉你鲍建章:你不仅要给我种上几亩地,而且还要严格按照人家的先进经验,该怎么施肥,怎么中耕,怎么深翻,你一样都不能少!尤其是那个密植。别给我搞稀里马虎的。”
鲍建章一脸苦相地:“余部长,你到底想干啥呀?我弄不懂嘛!”
余秋里两眼盯着眼前的这位满身枪伤、走过雪山草地的老红军战友,对天长叹一声:“我要是弄懂了还叫你种狗屁麦田嘛!愣什么?没听懂?那我就再告诉你:人家不是报纸上天天在说,人有多大胆,地就能产多少粮吗?我倒要看看到底一亩地能产多少斤粮食。我们不亲自实践一下,怎么可能知道到底能产多少粮嘛!”
原来如此。鲍建章恍然大悟。
“好,我立即组织人员去农场播种。然后再把收割的产量告诉你。”鲍建章终于认真起来了。
这就是余秋里的作风,什么事不实践他不相信。实践了是熊是狗,你再要他指鹿为马就是砍他的头也做不到。
这事还真让余秋里碰上了。不久,有一次余秋里参加中央会议时,在休息室的走廊里,冷不防有人在他身后叫住他:“余秋里!”他转过头一看:哟,是毛泽东和几位领导人正边聊边向他走过来。
“主席。”余秋里习惯地举起右手敬礼后上前与毛泽东握手。
毛泽东和蔼可亲中带着几分威严地说:“刚才我们几个在议论一件事。你说说,这个粮食高产,到底一亩能不能打一万斤呀?”
余秋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在当时要回答好这样的问题可得有“艺术”,何况是在毛泽东面前。人民日报把河南、山东等地粮食亩产“万斤”、“十万斤”的“卫星”上了头条新闻,有的是经过毛泽东亲自审阅过的哩!你说怎么回答?但余秋里就是余秋里,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之后,立即恢复了正常心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主席,我是庄稼地里长大的,我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亩地能产一万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