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把大桥工程抓到手,黄岚频频出手了。
这项工程的大老板无疑是常务副市长高佑民。但高佑民是什么人,方友松心里清楚,那是个活得太明白的人,钱在他跟前就跟烧给死人的冥钞似的,一堆破纸片儿。他要钱干吗呢,一个人当官当到这样的级别,吃不愁,穿不愁,生有国家养,死有国家葬。也不是没人给他送钱,送了,他当着你的面,给纪委监察打个电话,三对六面,把钱点了,捐给贫困地区的老百姓和小学,你有钱,那就给老百姓造点福吧。这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有太多的抱负,一心想的是怎么往上爬。但再坚固的堡垒,也会有裂缝,高佑民不要钱,并不意味着他老婆孩子不要钱。
黄岚锁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高侃。高侃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是必须在三十岁钱赚到一千万,最少。他从未想过一个三十岁的人要一千万干什么,这钱该怎么花,一千万只是他人生的理想,第一个理想。同时,他还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他见不得漂亮女孩子,见到漂亮女孩子就走不动路。这是他对自己的形容,不一定准确,但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无疑,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是要格外精明的,好在黄岚并不缺少这样的精明,尽管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她也不得不去接近他。她的目的其实也并不是通过这位神通广大的高公子同他爹接上头,而是想从高公子嘴里及时掌握到一些重要信息,高公子别的不知道,也看不到机密、绝密文件,但肯定知道这些天有些谁在他爹爹身边转悠,或许还能试探出他爹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对方友松运筹帷幄很重要,他别的书没读多少,但一部《 孙子兵法 》,一部《 三国演义 》,每天就放在枕头边上,那是离这个农民企业家的脑袋最近的东西。
他知道,他的这个能干的女秘书,是从不会两手空空地回来的。
高侃开了家咨询公司,其实是什么生意都做,从劳务输出、证券交易、期货炒卖一直做到给人跑官、给走私车子上牌照、把判了刑的人假释出来……什么赚钱他做什么。风生水起之处,必有高大公子穿插其间。当然,最有油水的还是城建,高公子也最乐于替建筑商包揽工程,两头都在暗处,由他穿针引线,能成不能成,先宰你一刀,活动费是少不了的。这样的空手套,也是现今领导干部的子女都爱玩的。高侃还玩得特不动声色,明白一切游戏规则,很少有人知道他幕后的交易,也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钱。只有一次,高侃醉眼蒙眬地问黄岚赚了多少钱,黄岚说,我一个打工妹,承蒙老板看得起,年薪也就十万吧。高侃于是又一次说出了他的理想,他把嘴一撇,说:“屁,打发叫花子啊,你来跟我干吧。一个人在三十岁之前要是还没赚到一千万,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说这话时,正好是高侃三十岁的生日。
这天晚上,高侃又把黄岚喊出来吃饭。黄岚故意问,你是喊我去给你买单吧?
“你好乖啊,黄岚,”高侃在电话的那一头笑得很欢,然后又说了一句,“那就把你们老板也叫来吧。”黄岚听了心中一喜,有戏!当时方友松就站在黄岚身边,看见黄岚漂亮的柳叶眉一扬,就知道事情有些眉目了。
没有眉目,牵线搭桥的人是不会惊动老板的大驾的。
去了市里最高档的天安假日酒店,黄岚才发现包厢里坐着的不止高侃一个人,还有一胖一瘦两位陌生客人。高侃一袭黑衣,戴副墨镜,像个黑社会老大,很有几分帅气,却把谱摆得挺大,看见云梦市最大的私营企业主走进了包厢,他只欠了欠身,拿几个指尖跟方友松握了一下,然后就把两位客人给方友松作了介绍,胖子姓葛,湖南湘潭人。又瘦又高的那位姓李,上海人。两位老板都是做建材生意的。高侃一介绍方友松心里就有了谱。这小子,做生意的高手,一只手刚伸出去给你承揽工程,一只手就紧跟上来要把建材卖给你了。空手套外加连环套,环环相扣,高侃每一个环节都要吃回扣,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