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冬希在收拾客户方面是老手,心里明白今天晚上要挨刀,却也算计得清楚,在夜总会挨一小刀,然后可以宰客户们一大刀,自然不会计较夜总会的价码,做出内急一样的惨状,装可怜地向客户们请假,说他还有点急事要去办,请各位老板自便。这几位都是老客户,知道郝冬希那点嗜好和怕老婆的那点德行,假情假意地挽留他:别走别走,你一走就不热闹了,一块潇洒潇洒。也有的客户亲切热闹地嘲弄他:让郝老板走吧,谁家的卧室里要是养一头狮子都会像郝老板这样乖的。
郝冬希打着哈哈,从被妈咪提供样品一样赶进来供客户们挑选的花粉丛中挤将出来,抬胳膊偷偷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信没有沾上小姐的香水味之后,坐着他的奔驰350直奔行千里足浴城。这是他的享受,是他治疗饭局疲劳症的秘诀,也是他躲清静的好去处。
行千里足浴城今天的客人特别多,足浴工里熟练的、好看的……凡是拿得出手的都派发出去了。郝冬希驾到,足浴城老板连忙亲自接待,他亲自接待也没用,够资格给郝冬希搓脚的选手此刻都在忙碌,谁也不敢从正在洗脚的客人那儿把洗脚技工撤换下来转送给郝冬希。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位足浴城的老客户、大老板郝冬希晾在那儿。情急之下,足浴城的老板跑到足浴工排班室想看看能不能碰巧哪个足浴工完活了,接着上场子服务郝冬希。
排班室里空空荡荡,也难怪,这阵正是洗脚的高峰时间,每个足浴工都争先恐后上场子挣钱去了,谁会闲呆在休息室里空耗时间。老板在休息室里看到的惟一活人就是刚刚招聘到足浴城的老打工仔钱亮亮。钱亮亮正抱着一个塑料脚丫子认真地揉来捏去,他这是苦练基本功呢。不但苦练,练得还非常认真,面红耳赤,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看到老板,钱亮亮连忙起立:“老板!”
钱亮亮的好学精神和敬业态度感动了老板,老板决定给他一次实践、挣钱的机会,问他:“你能不能上场子?”
钱亮亮知道上场子就可以拿提成,每洗一双脚丫子可以提成十块钱,连忙应承:“可以啊,没问题。”
老板说:“没问题就跟我走。”
钱亮亮知道今天可以开张了,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沿着过道朝郝冬希的包厢走去。
钱亮亮年逾四十,相貌端正,还戴了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那双皮肤细腻、手指纤长的手,一看就不是从农田里跑出来挣钱的农民工,也不是城里下岗的工人阶级。当初他到足浴城应聘的时候,老板心里还窃喜一阵,以为他是从哪个同行那里跳槽过来的足疗专家呢,正打足了精神要跟他就报酬问题讨价还价一番的时候,他却老老实实地告诉老板,他并不会足疗,到这里来就是想找一份工作挣钱,因为他很想挣钱。老板愣住了,足浴城里除了教育培养年轻长得细致的男女农民工之外,不可能招收他这种年纪的人来给人揉脚丫子。反之,他这种年纪的人除非有特殊技艺和特殊爱好,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跑到足浴城这种地方来混饭吃。
足浴城属于劳动力短缺行业,本地人哪怕再穷也不会加入这种世俗观念中低人八等的行业。外地人到鹭门打工的不少,找不到工作的也不少,可是真正适合干这个工作的并不多。这个工作最好是年轻女性,或者是年轻男性,男顾客来了由女足浴工招呼,女顾客来了由男足浴工应付,最要紧的是手不能太粗太黑,太黑了客人看见犯恶心,太粗了客人觉得到这里来不是揉脚足浴而是用锉刀锉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