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沙礁盘上,守着汪洋海水,却是"滴水贵如油"。这里的淡水全靠补给船每3个月运送一次,平时都是定量供应,大约每人每天5公斤左右,喝水、洗衣服和洗身子全在内。真要遇上特殊情况,补给船无法按时赶来,每人一天就只能摊上一杯、两杯淡水,以维持生命需要的水分。在礁盘上吃新鲜蔬菜,更成了一种奢望,补给船在海上一路颠簸送过来,已经又蔫又黄,全没了新鲜蔬菜的滋味和营养。没两天,送来的蔬菜在高温下烂了,便只能靠罐头过日子,吃得大家口腔溃疡,肠胃过敏,见了罐头盒就会翻胃,哇哇吐个不停。
而与海上寂寞的煎熬相比,这些似乎又都算不了什么。笔者曾经多次去近海钻井或采油平台采访,体验到一般初次出海者,无不有诗意一般的新鲜和兴奋。数天之后,突然发现满世界除了海水还是海水,连想看蚂蚁打架都找不到去处,感觉单调得不能再单调,乏味得不能再乏味。再过一些日子,便开始思念陆地和亲人,讨厌海上过于窄狭的生活圈子和那些过于熟悉的面孔,情绪因抑郁而烦躁,心理因失衡而脆弱,甚至出现各种各样的乖张行为。因此,世界各地的海上钻采作业大多实行20天轮换制,认为这是一个不应该超越的生理时限。而近海石油的勘探开发者比起南沙守礁战士来,生活工作环境不可同日而语。在南沙礁盘上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且一年一换岗,长时间得不到家人的音信,听不到外界的信息。那样一种寂寞,给守礁者带来的严峻考验,包括心理和生理上的,不是亲历亲为者,都无法想象得到。
而我们在南沙的守礁战士依靠保卫国家领土主权的神圣责任感,也依靠他们坚强的意志和毅力,都挺过来了。突出的典型是龚允冲,第一次赴南沙守礁,一年期满后,正是归心似箭,却奉命延长半年,接着再奉命延长半年。在此期间,有一回送病员回陆地治病,领导特地关照,可以利用返航间隙回家看看双目失明的奶奶、多病的父母、操劳的妻子、年幼的女儿。他也给家里发出"准备探亲"的电报,一家人都在引颈盼望。但他刚买好回家的车票,永暑礁发来急电,急需筹划数百吨物资运南沙。他毅然退了车票,给家人发去"推迟探亲"的电报,连忙趁台风间隙提前登上补给船返航。
龚允冲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一位新闻人物。众多媒体对他的采访报道,不只是因为他在南沙经受住了那些煎熬,并多次放弃去城市和机关工作的机会,多年坚守在南沙。还在于他作为第一代守礁者,在南沙带领守礁弟兄动手改变礁盘上的生存环境,创造在那里扎下根来的基本条件。多年来,龚允冲和他的战友们通过换班船带来泥土,日积月累,永暑礁上有了一块人造菜地。最初试种这样那样的蔬菜,不是刚出土的菜苗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就是未长先衰,如昙花一现。他们没有气馁,继续从陆地运来泥土,将礁盘上的菜地扩大到一亩左右的规模,同时认真摸索蔬菜在南沙的生长规律。南沙守礁战士终于吃上了自己种出来的新鲜蔬菜,那块菜地也成了南沙一道翠绿的风景线。
现在,祖国大陆的绿树、花草、蔬菜都扎根南沙,这意味着守礁战士的根也深深扎进了这片土地。而现代海洋观的一个重要内涵,就是海陆一体的整体国土观念,把国家和民族的根牢牢扎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据媒体报道,龚允冲刚受命赴南沙守礁时,有人曾问他:"南沙就那么一些寸草不生的礁盘,值得你们这么大老远跑去驻守吗?"他朴实地回答:"礁盘再小,那也是祖国的领土呀。"在南沙经过几年实际的磨炼后,他对这片蓝色国土的认识也愈来愈深刻,话仍然说得很朴实:"为祖国守好南沙的每一片海域,只能算对列祖列宗尽到了当代军人的神圣职责;为中华民族跨世纪开发南沙,才能算对子子孙孙完成了当代军人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