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问:“你鹤城有亲戚吗?”
宋媛说:“没有”,想想又道:“看守所的梁山泉是我表哥。”
那人便说:“我们通知你表哥来。”
不一会儿梁管教到了,一见宋媛大吃一惊:“哎哟哟,怎么是你哩!这么大雪的天你就别来了嘛!”
宋媛说:“我不放心啊。”
梁管教忙问:“伤得厉害不?”
宋媛说:“老天照顾我,只掉块肉,没伤着骨头。只可惜我提的一罐鸡肉打破了……”
梁管教的眼睛有些发红。
宋媛说:“他们问我鹤城有亲戚没有,我忽然就想到了你。给你添麻烦了。”
梁管教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真的被你的行为感动了。”梁管教扯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这里太不方便,你就住到我家去吧。”
宋媛说:“这怕……不好吧?”
梁管教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宋媛嗫嚅着嘴,泪如泉涌。
41
连着下了几天雪,鹤城的天气已是滴水成冰。
没有人出去,没有人进来。9号监室终日铁门紧锁,死气沉沉。
铁汉等人像一笼鸡被罩在阴暗潮湿冷气森森的冰窖里,感到既冰冷又压抑。他们整日蜷伏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愿动。
尹新华终于抑闷难耐,蓦地坐起身,挥起拳头照着身后的墙壁“咚咚”直捶,边捶边叫:
“我要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实在受不了啦!”
东侧楼道上立即走来一名管教。铁汉以为是梁管教,可仔细一看却是看守所的李所长。此人五十挨边,生得武武墩墩,说话的声音沉沉的像闷雷在轰响。号子里的人一见到他就兀自生怕。
“尹!新!华!”李所长瞪着眼叫了三个字。
尹新华赶忙闭上嘴,勾着头乖乖坐在被窝里。
李所长没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尹新华。
尹新华连大气都不敢出,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所长威严地瞪了一会儿眼睛,背着手转身昂头离去。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铁汉实在憋屈得慌,忍不住说:
“喂!照这样坐下去真会坐出病来!要不……我们每人讲个笑话散散心,打发日子。”
田冬初立即响应:“要得要得。”
向华斌也说:“要得要得。”
尹新华的情绪还没调整过来,勾着头默不作声。
铁汉便说:“我先说。我说了田冬初说,田冬初说了向华斌说,向华斌说了尹新华说。”
铁汉被抓以前,刚看完王跃文的《国画》,记得里面有两个段子。于是他给大家讲起来:
“说是有个师长,自卫还击战时打老山受了伤,部队通知家属来看望。师长的老婆来到部队,见师长既没瘸脚也没跛腿,觉得奇怪,便问他: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伤在哪儿呢?师长也不告诉她。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师长老婆哭了,原来师长的老二不在了。师长见老婆哭得伤心,劝道:老婆老婆你莫伤心,我的老二被炮弹打掉了,部队决定要我转业到老家当地委副书记。谁知老婆听了一点也不稀罕,仍欷歔不止。师长火道:你哭什么嘛哭哭哭!难道一个地委副书记还不如一根鸡巴?”
尹新华“扑”地一口笑开了,连说:“有味有味。”
这是官场笑话。尹新华是从县科委辞职下海的,懂得官场,因而觉得笑话有味。可向华斌和田冬初纯粹是泥脚杆子,自打娘肚子里栽下地来没吃过一口国家粮,自然不懂官场滋味。俩人傻愣愣瞪了半阵眼,到底没弄明白这个笑话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田冬初搔着头皮说:“这个不趣味,我给你们讲个有味的。从前,有个姑娘傻不溜秋的,隔壁张三老打她主意。姑娘的妈日夜提防,才没让张三得手。有一天妈要出门,对姑娘说:妹儿妹儿,妈今朝出去办点事,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张三啊,千万千万莫上张三的当啦。姑娘点头说:妈你放心去吧,我不得上张三当的。于是妈去了。晚上回来妈问姑娘:妹儿妹儿张三来没?姑娘说:你一出去张三就进屋了。妈忙问:那你上张三的当没?姑娘得意扬扬地说:妈,我没上当。第一次张三把我压到下面;第二次我把张三压在下面;第三次张三又把我压在下面。张三把我日出血了,我把张三日出脓了,我没上当没上当。妈一听跳起脚喊:哎哟,我的妹儿,你上当啦!你让张三日那么几次,你的血也出了,他的脓也出了,你咋没上当呢?你上天大个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