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我看你也挺面熟的,在哪儿呢?让我想想……”兔子一拍脑袋,叫道:“对了!”姑娘一拍大腿说:“想起来了!”
兔子说:“在县城,向阳饭店,对不对?”姑娘点点头说:“那天你喝醉了,摔了人家六个碗,七个碟!”兔子想了想说:“还有两瓶酒,对不对?”姑娘绘声绘色地说:“你当时还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拍着大腿说,他妈的,这辈子回不了城啦,还把鼻涕往人家饭店墙上甩……”
兔子把手伸到了姑娘面前说:“握握手,握握手,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弟会保护好你的,谁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削死他。”兔子一拍自己的胸脯,“我要是打不了他,我还有朋友,帅子大哥。你听说这个人吧?人家父母是搞艺术的,知识分子,帅子大哥会跳芭蕾。打架可灵巧了,再加上能豁出命,眼珠子一红,长腿一扫,那地下就得哎哟哎哟倒一大片,你信不信?”
姑娘让他说笑了,兔子掏出了烟问,来一支?姑娘接过烟叼在了嘴上。兔子掏出火来给对方点着了烟,顺势摸了一下她的手。姑娘没恼,抿嘴一乐。兔子眯缝着眼,大口大口地吐着漂亮的烟圈儿,烟圈儿一个接着一个套在姑娘的脖子上。
姑娘让他呛得咳嗽起来:“你们青年点能人可真不少啊,你再给我说说,要是这个点好,我就在这儿落户了。”兔子又朝姑娘身边凑了凑,瞅对方不注意,故意吹了一下烟灰。姑娘的眼睛让烟灰迷了,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我眼睛迷了。”兔子说:“是吗?快让我帮你吹一吹。”说着凑到了近前,为她吹起了眼睛,两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屋里忙乎屋外也没有闲着。窗外聚着一大堆人,屏住呼吸扒着窗缝,瞧好戏。李占河也在这些人当中,他看清楚了,像战场上的通讯员一样,猫下腰,轻手轻脚的跑到杀猪床前,压低了嗓门激动地喊道:“弄上了,弄上了!那个女的都躺在炕上了!”“完了,又一个姑娘牺牲了!”大庞这一声叹息,不知是嫉妒还是懊悔。
帅子刚上完厕所回来,一听这话打了一个愣神儿。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咣当”一声被从里面冲开了,像是在院子里响了一声锣,众人一惊,急忙朝门口望去。只见兔子满脸是血的从里面滚落了出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爬起来,趴在地上胆虚虚的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撞到枪口上了!”
大家正在纳闷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见那个姑娘披着军大衣,神态威严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全院子里的人除了兔子,都看着她,姑娘大声说:“都到我这集合!”语调虽不高,但不怒自威。
众人被这一嗓子镇住了,傻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都到我这集合!”她的话就是命令,有一个人动,大家都跟着动了起来,围拢到她身旁。
姑娘的语气和缓了些:“今天是腊八节,我想和大家一起过这个节。我没空着手来,屋里旅行袋里装着个熟猪头,送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我的家就住在小牛庄,大家可能不认识我,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牛鲜花,今年二十五岁,县革委会委员,兼着县武装部副部长,我是主动要求到咱们月亮湾工作,下决心彻底改造月亮湾的落后面貌!我现在的身份是,月亮湾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兼管你们青年点工作。今天初次见面,你们青年点就给我留下了十分恶劣的印象!”
众人木然地看着牛鲜花,唯有帅子不服气的抱着胳膊乜视着她。
“什么恶劣的印像呢?黑板报上文不对题,错字连篇。再看看你们的宿舍,说句不好听的,脏的像猪圈。还有他,”牛鲜花一指趴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兔子,“他叫兔子吧?”兔子抹着脸上的血:“那是外号,我有大名。”
牛鲜花指着兔子恨恨地骂道:“你是一个流氓,有大名有什么用?只能是为丢人用的。今天要不是过腊八,我立马就把你送进公社人保组,叫你一气蹲到二月二!帅子是谁?”帅子答应了一声:“是我。”
牛鲜花看了他一眼:“是你?你不也是刚从公社人保组放回来的吗?那儿的滋味好受吗?”帅子话里嵌着骨头,冷冷地回敬道:“说啥呢?好受不好受,我都受了。”
牛鲜花没和帅子计较,转过脸来对傻愣的知青们说:“好了,今天过腊八,我不想说太多,过年咱们就应该说过年话。等过了年,咱们有的是时间,再一点儿一点儿说不好听的。一句话,我早就了解了,月亮湾的知青点是全公社最落后,最差的,可以说,乌烟瘴气,臭名远扬。”
李占河不服地大声嘟囔道:“我们都是贫下中农的后代,根正苗红,臭也臭不到哪儿去。”
牛鲜花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提醒大家,既然我管青年点,那我就要管出个样子来,绝不允许再这样下去了!青年点必须整顿,你们都要有精神准备!好了,不说了。咱们一起过节吧!把肉都给我炖上,我还带了几瓶好酒!”
牛鲜花说罢,披着军大衣进了屋。
牛鲜花人走了,好像她的魂儿还在,大家仍在原地立着。大庞小声的对众人道:“还像电线竿一样傻立着干嘛?快跟领导进屋啊!说着他头一个跟了进去。
过了好半天,大家才你推我搡的进了屋。就见大庞规规距距的站在坑前作汇报,牛鲜花坐在坑沿上,手里拿着笔不停的在本上记着。
“这猪不杀不行了,两条后腿大劈叉,都站不起来了。”
牛鲜花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大庞,说道:“这就怪了,好好圏在猪圈里的猪,怎么会跑到冰河上呢?怎么会大劈叉呢?”
“我也觉的这里面有问题,专门开了全点知青大会想查这件事,会开了一半……唉……”
正说着说赵春丽跑了进来汇报:“不好了,猪肝丢了一半!”
“什么?猪肝又丢了一半?”
赵春丽说,是啊,刚发现的。牛鲜花合上了笔记本,看了看大家,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青年点有点儿意思!大庞望着牛鲜花请示说,牛队长,你看这事……
牛鲜花语气坚决地说:“查!一查到底,不查处个水落石出,我就不姓牛!”
头号嫌疑人就是帅子,这小子没在屋里,大庞到处找他。帅子刚从厕所里出来,大庞就把他堵住说: “快点儿,牛队长要查猪肝问题,现在要找你谈话了!”
“好,你先走,我再上趟厕所。哎呀,我肚子又搅劲儿疼了。”帅子说着两只手一捂肚子就要往厕所里钻。
大庞一把抓住帅子说,不行,牛队长正在等着呢!他边说边推着帅子朝食堂走去。帅子问,牛队长不是在屋里嘛,去食堂干啥?大庞说,她在食堂等你,那地方正式。
到了食堂门口,大庞从后面猛地把帅子往里一推,自己溜了。帅子一个踉跄栽进了食堂,他放眼一望,食堂里只有牛鲜花一个人,正披着军大衣坐在火炉前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