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完美外衣遮丑陋

如前文所述,由于GE的发展一直是这样稳定,美国市场上给了GE最高等级的信用评级3A。3A意味着什么呢?就是可以用最低的门槛、最低的成本来融到资金。GE把这一评级应用到它的金融业务上,成功地向下游的金融服务链条延伸,使GE金融拥有最高等级的信用。通常,只有经营最好的银行,比如瑞士银行,才具备最高等级的信用,但GE金融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具备了这一优势。在此基础上,GE设计了表面上看似近乎完美的金融业务流程链,如图47所示。

图47GE的产融结合流程图

第一步,发行短期债券。

GE金融利用最高信用等级优势来发行商业票据等短期债券,融得了所需的大量资金。因为具备最高等级的信用,所以GE金融在发行债券时仿佛拥有了绿色通行证,即使在次贷危机的环境之下,GE的短期债券依然能够顺利发行成功。GE把这种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比如商业票据是一种短期债券,GE发行量一度占全世界同类商业票据流通存量的85%。

第二步,接受长期投资者提供的资本。

拥有了金融业务的信用最高等级,GE金融很容易把短期债券卖给养老基金等长期投资机构,或者利用其他流动负债的方式融得资本金,这些所融得的资本成为GE向外贷款的本金。

第三步,贷款给需要钱的机构或个人。

GE因为融资成本较低,所以在向外贷款时可以采用较低的利率,这使GE具有贷款优势,根本不用发愁钱会贷不出去。最初,GE金融只把钱贷给购买GE产品的消费者或者租用GE工具的客户,比如有人买GE的电器,GE金融就可以直接为其提供信用贷款。由于GE可以用最低成本融到资金,所以它也可以提供相对很低的利息,这样,GE金融在贷款方面就具有最先接触到消费者、提供最低利息的双重优势。随着业务的扩大,GE金融放松了对贷款者的资质审查,业务拓展到其他与公司业务完全不相关的业务或客户上。在金融业务被迅速做大的同时,GE金融的泡沫和风险也在不断累积。

第四步,接受贷款者定期归还本息。

GE在把钱贷出去以后,像银行一样坐收本息。在不发生次贷危机时,这些本息为GE带来了滚滚利润,GE金融一度很得意这种从实业到金融的独到模式,但这恰恰也是风险所在。当次贷危机发生后,在越来越多的贷款者不能归还本息时,GE的金融业务就有可能成为风险的无底洞。

第五步,把本息归还给公众和机构。

在收到贷款者的本息后,GE再定期归还公众或机构等长期投资者,利差部分形成了GE金融的利润之源。当然,如果第四步发生了问题,即次贷危机造成了越来越多的违约者时,则GE在归还投资者本息时就面临危机。

总结上述五步流程,可知GE危机发生的根源在于第四步,即GE在接受贷款者定期归还本息时出现了危机。如果次贷危机好转,贷款者都及时归还本息,那么GE的危机将迎刃而解;如果次贷危机持续恶化,而且风险超过了GE的控制能力,则曾经创造神奇的GE将在泥沼中难以自拔。

正是这一看似完美的五步流程造就了GE金融的辉煌;也正是这一看似完美的外衣遮挡了欠缺的一面,为GE金融埋下了“风险种子”。这些“风险种子”主要表现在:

“风险种子”之一:流动负债远大于流动资产。

一般情况下,当企业流动资产和流动负债大致相当时,这样的企业可视作为财务基本正常。在GE发生股价暴跌后,通过翻阅GE的最新财报发现:当时GE的总资产为8 469亿美元,而净资产仅为1 184亿美元,可见资产负债率高达86%;而流动资产为725亿美元,其中现金190亿美元,流动负债却高达2 569亿美元,其中一年内需偿还的负债为2 048亿美元,GE的流动负债是其流动资产的近四倍!远远超过了安全界限!

“风险种子”之二:金融负债远超过产业的风险承受能力。

GE的各产业部门充当着低杠杆并能产生丰厚现金流的角色,而GE金融则完全不同,它是GE集团里的“负债大户”。近年来,为了维持GE的金融业务,弥补资金缺口,债务融资成为GE金融的最主要融资来源。2008年年底,GE非金融部门的总借款额只有122亿美元,但金融部门的总借款额高达5 146亿美元,占集团总借款额的97%以上。2008年GE产业部门的借款额与股东权益之比仅为11∶10,但GE金融的借款额与股东权益之比为876∶1。GE金融业务以资产推动增长的特征决定了其高耗现金流的财务特性,但其负债风险远远超过了产业部门的承受能力。

“风险种子”之三:低成本的融资优势随着最高信用等级的取消而消失。

在次贷危机后,GE由于房地产、信用卡和结构性债券等资产的违约率不断上升,GE金融的利润骤然下跌;雪上加霜的是,GE原来的最高信用3A等级已经被取消了,GE目前不可能再用最低成本借到钱了。最高信用等级的丧失,对于GE的产业和金融影响是不同的。2008年,GE产业部门利息费用仅占息税前利润的21%,即使由于评级下降导致利息费用上升一倍,对业绩的影响也十分有限;但对于GE金融则不同了。GE金融主要通过几个点的利差来获益,谁能拿到更低成本的资金,谁就具有这个行业的核心竞争力。GE的最高信用等级的取消,无疑将对GE金融的打击最大。从财报可以看出,GE的财务费用不断上升,而利润不断下降。

以上三大“风险种子”会产生风险的累积效应,可能导致GE产生新的不可预知风险。可见,曾经被认为非常完美的GE产融模式,只要存在着上述三大“风险种子”,触发外部金融环境恶化、违约者比例上升这一前提条件,这种产融结合模式将不再代表“芬芳的鲜花”,而是成为隐藏着巨大风险的“定时炸弹”。学习产融结合模式,就像去采摘带刺的玫瑰,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利刺伤得鲜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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