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扭脸，立刻明白自己刚才错了。高个子身上没戴金饰。他穿深色衣服，皮肤光滑黝黑，不起眼，但双眼细长，形似杏仁，像某种动物的眼。塞斯看着那双眼睛，打了个冷战。那人的脸让面罩遮去一半，但看起来比另一个年轻，衣食无忧。一绺金头发垂下，又长又直。
塞斯向后挪挪，伸出腿，直视他。如果显出害怕，这人会干掉他。杀人，这人干得多了。他一点儿也不怀疑。
豺狼像国王一样招手，过来一个女人，在塞斯面前一只坑坑洼洼的铁杯子里倒上清亮的液体。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随后不由自主地大口喝下，一滴不剩。是水，纯净清凉，在这场干旱中是无价之宝。
“我的样货。”那人托着下巴，俯身向前说：“好了，说说索斯特里斯。你知道多少？”
“你需要的我都知道。”塞斯从女人手里拿过水罐，又到了一杯喝下去。他没料到自己这么渴。他觉得自己像沙漠，干得像沙子，似乎永远喝不够。然后他放下杯子，看着自己的手。手在抖；他小心地把手平放在桌上便说：“我在冥城干活；是平面图室的第四助理档案员。”
“大人物啊。”红胡子边嘬牙花子边嘟囔。
塞斯白了他一眼。“够你们用了。我能拿到第十二朝大执政官陵墓的平面图，从北门到西南井边上角落里的海特姆西博陵。能搞到几百年前掘墓人绘制的隧道图。能给你们圈套、陷阱的记录，防……贼的。”
豺狼微微一笑说：“倒是够了。价钱呢？”
“水，每天一大罐，放在陶匠区一所房子外面。斯特雷特街拐角的红房子。明天开始，不能间断，直到干旱过去。清洁的好水，不能用污水。”他意识到把老爹和特丽娅的住处告诉他们，意味着一旦出什么差子，他们总能抓住他。但是已经晚了。豺狼轻声一笑。
“不如要黄金或者宝石，我的朋友。如今水比这些货金贵。”
“你知道哪儿能搞到？”
“你是不是以为我能从天上搞到水？这事还是留给雨神吧。她水性杨花，女人都一样。不过好吧，我可以给你。别人可就要倒霉了。”
就是说，水是偷来的。塞斯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最要紧的是特丽娅能喝上水。忽然，他特别想走。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没有底气了，再待下去，他们就会发现他吓得呆若木鸡。
他重新用布裹上脸。“那就这么定了。索斯特里斯陵墓。”
“最富有的大执政官墓。”豺狼一双怪眼好奇地打量着他说：“所有财富，那曾属于早期王朝，曾属于人世的神蝎之子的。听说，有整屋的金子，一千位银铸仆从和一千匹象牙雕的马。”他声音极低，然而在满屋的嘈杂、呓语和呻吟声中，却字字清晰，像钻石划破空气。“冥城的忠实仆从，竟然把这些出卖了。你不怕他们报复吗？”
塞斯霍地站起说：“我说过我会搞到平面图。”
胡子怪笑一声，目光迷离。豺狼也站起来，身材瘦高，比塞斯还高。“我可是食肉动物，”他金发垂到脸上，低声说，金发垂到脸上 ，“夜晚在墓地游荡，给死人指路。在黑暗中，在阴影中，我和尸骨为伍，还有鬼的衣袍。除了死人，我没有敌手。明白吗？”
太明白了。塞斯点头。
“那就好。听着，两天以后，大执政官的遗体到第三殿，你就把平面图带来。不在这儿。我们到时候告诉你。”
“怎么告诉？”
“像野兽那样，悄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