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从其他人那里接受过这么多的帮助!我常对自己说,没关系的,阿哥是自家人。结果我发现,我接受阿哥的帮助,好像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以致麻木得都不会说谢谢了。可是即使是自家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帮助吗?我也有自家人,父母死得早,就不说他们,我的那些亲戚,他们在哪儿?我连他们的面几乎都没见过。我的继父在我4岁时就把我撇在乡下不管了。继父死后,我乡下的那个继母,只恨送不掉我,因为我是个女孩,小时候又瘦得皮包骨头,丑死了。如果我还值点钱,她可能就把我带到外地去卖掉了。我现在这么说她,你别以为我恨她,不是的。我继母和我非亲非故,她嫁给我继父,本是图我继父是城里人,有工资,可没想到我继父没几年就生病死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能继续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供我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已是非常不容易。虽然她对我脾气很坏,打我骂我是家常便饭,还经常这样骂我:‘养只母鸡还能下蛋,还能卖钱,养你有什么用。’但我那时并不觉得不公平,因为我自己心里早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这种感觉与生俱来,因此被继母一骂就满心羞愧,觉得自己真的不如一只母鸡,不能下蛋,不能卖钱。继母每次看到我,不是一脸愁容,就是一脸怒容,但她看到下蛋的母鸡,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我小时候的心愿就是每天都不要让继母看到。说句笑话,我不能成为让她看了高兴的母鸡,那就希望从她眼前消失。于是我就拼命读书。中考时,我报考了师范学校。考上幼师后,我就独立了……”
文昕大概也没想到她会一口气对我说了这么多。在说的过程中她眼圈红了,泪珠不知不觉地溢出,声音里也略含哽咽的调子。不过,文昕这时眼里流下的,又似乎不同于我所理解的悲伤的眼泪,因为当她眼角挂着泪珠时,她的脸上又不时浮出笑意,表情平和。她在讲述中也对“恨”作了澄清,最后结束于“说句笑话”。
文昕的这种状态更让我莫名感动,望着她不禁浮想联翩。
“对不起,我刚才胡说八道了!”我为自己刚才讲的那些怪话向她道歉。
“没有,其实是我有点作zu ,沪语,指女人耍脾气,含发嗲、小心眼、神经质等意思。--作者注。阿哥你就让让阿妹吧。”她给了我一个笑脸。
“还叫我阿哥?”
“为啥不叫?这么好的阿哥打着灯笼也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