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冬天
因为他们的灵魂居住的明日之屋,甚至在你的梦中亦无法探访。未满周岁的儿子,坐在黄叶散落的阳台上,吹拂着九月的秋风。褐头山雀“咻~”地掠过树枝间的缝隙,北美红松鼠在云杉的枝上发出警戒的叫声,每当白桦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时,他就会向外张望。在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孩子的那双眼睛里,传达出无关乎父母存在与否,仅仅是纯粹身为“人”而展现出的生命力。此时,脑海中突然浮现纪伯伦的诗:
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 他们是“生命”对它自身的渴慕所生的子女。 他们经你而生,却不是你所造生。 虽然他们与你同在,却不属于你。 你可以给他们你的爱,却非你的思想。 因为他们的灵魂居住的明日之屋,甚至在你的梦中亦无法探访。
十二月。气温已经骤降,在零下三十度的大气中,孩子的双颊染上红晕。太阳隐没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漫长的夜晚开始支配这一日,
极光也在晴朗无云的夜空中舞动。这是我的第十八年,但对儿子来说,那是第一个阿拉斯加的冬天。
回顾匆忙的一年,孩子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因为向往阿拉斯加的大自然而搬来这里,原本像无根蓬草般行旅的我,也建立了家庭,成为父亲。在阿拉斯加成家,就等于就此扎根,使得眼前的风景也渐渐发生变化。虽然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但只要凝视树木花草,或身处寒风与极光之中,或也能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吧。不同的人,即使站在同一个地方,透过各自的人生,看到的风景也会有所不同。
儿子开始学走路,每天跌跌撞撞,不是碰到头就是身体,这大概是这段时期必须经历的功课吧。有几次也让我们捏把冷汗,不过还好最后都有惊无险。在惊叹孩子生命力的同时,也感受到在生死交界时令人手足无措的脆弱。越是意识那种脆弱,对他就越感到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