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了解的程度,你和我一样。”
“我对他才不了解,我跟他保持距离。我不喜欢救济事业里的大明星。他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伍德罗的脑海中播放着录像带。出身西方世界的非洲人布卢姆,是内罗毕酒会的常客,留胡子的大帅哥,具有群众魅力,机智、俊美。布卢姆和特莎肩并肩坐着,热情招呼来宾,而贾斯丁这个名媛驸马则在一旁面带微笑,殷勤侍奉。布卢姆医生曾是阿尔及利亚的战争英雄,站在联合国演说厅的讲台上探讨过灾难时医疗的优先级。酒会接近尾声时,布卢姆瘫在椅子上,显得茫然又空虚,整个人变得无聊无趣,不值得去攀谈。
“桑迪,我当时没办法请他们走路啊。”科尔里奇开始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他先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凭着良心讲话,现在放心了一点。“他的老婆乐于找情人,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断送他的前途,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我分内的事。时代不一样了,如果有人喜欢恶搞自己的人生,应该有权利恶搞才对。”
“当然。”
“她在贫民窟做得有声有色,别去管风言风语说她在穆萨葛俱乐部的举止。就算她是惹到了莫伊手下那些人,非洲的重要人士都认为她做得比男人好。”
“那还用说。”伍德罗附和。
“好吧,她是喜欢扯性别方面的东西,那样做其实有必要。让女人来治理非洲,这地方也许会变得更好。”
米尔德伦没敲门就走进来。
“礼宾司打电话来,长官。特莎的尸体刚送到医院停尸间,对方要求我们立刻前去指认。记者一直吵着要我们发表看法。”
“她这么快就送到内罗毕了?怎么个送法?”
“用飞机载的。”伍德罗边说边回想起沃尔夫冈的说法,将她的遗体切割后放进飞机货舱里。
“确认尸体身份前不发表看法。”科尔里奇气得脱口而出。
伍德罗和贾斯丁一起过去,两人弯腰坐在公署大众面包车的板条长椅上,车窗贴有深色玻璃纸。开车的是利文斯顿,身边挤了虎背熊腰的基库尤人杰克森,多了大块肌肉,以备不时之需。面包车的冷气开到极限,里面还是热如熔炉。市内交通差到极点,挤满人的马图图迷你巴士在他们两侧横冲直撞,猛按喇叭,喷出废气,扬起灰尘和沙粒。利文斯顿绕道成功,最后停靠在铺了石子的门口外面,四周围满了摇动身体吟唱的男男女女。伍德罗误以为他们是示威群众,一气之下破口大骂,随后才明白这些人其实是悲伤的死者家属,等着领回尸体。路旁停了生锈的面包车和轿车待命,上面系了送葬队伍的红色缎带。
“桑迪,你实在没有必要跟着来。”贾斯丁说。
“当然有必要。”军人之子以贵族的口气说。
一群看来应该是医疗人员的人,身穿沾了泥巴的白色连身服,和警察七嘴八舌讲话,站在门阶上等着他们到来。他们的目的之一是要提供服务。有位名叫穆朗巴的警探自我介绍,面带愉悦的笑容,与英国高级专员公署来的两位贵宾握手。有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亚洲人自我介绍,他是外科医生班达·辛格,有事尽管吩咐。他们一行人走在泪水滴啊滴的水泥走廊上,一路排着满出来的垃圾桶,头上则是水管,伴随他们一直走下去。水管通往冰库,伍德罗心想,不过冰库由于停电没有发挥作用,而停尸间也没有发电机。班达医生带路,但是伍德罗其实自己也找得到。左转的话,就闻不到臭味;右转的话,气味就更重。麻木不仁的那一面再度占据全身。军人的任务是勇往直前,而非感受气氛。职责。为什么她老是让我想到职责两字?他心想,会不会有什么古老的迷信,让想偷情的男人看着渴望对象的尸体时发生什么事。班达医生带着他们走上一小段楼梯,走进一个不通风的接待厅,里面充满了死亡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