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帮派凶猛：从伊丽莎白街到《穷街陋巷》（9）

被强暴的事情是女孩儿自己告诉J.R.的，而以闪回的方式呈现在银幕上的场景，却是J.R.自己的想像。这场戏拍得暴力十足。向前突进的摄影机，看起来比真正的强奸犯更像一个罪犯。这一场景反复呈现在银幕上，反映出J.R.在不断地不由自主地回味这件事。慢动作、静止镜头、节奏感极强的音效，这一切都放大了他的迷恋。他把一桩残暴的性侵犯变成了自己的性幻想，并据此给女孩儿贴上了“浪荡女”的标签，从而将自己解脱出来，令自己不再爱她。J.R.说：“我不能理解这件事……让我怎么相信你？”他不相信的，并非女孩儿的诚信。他是在质疑自己那尚处于青春期的理解力。当然，没有理由认为女孩儿在撒谎。但即使她说了谎，她说了什么也并不重要，至关重要的是她的叙述对J.R.产生的效果。一方面，他的怀疑彰显出了他对于成熟的两性关系的恐惧，这种恐惧此前在他拒绝与一个“好女孩儿”做爱时便已经显露出来；另一方面，他的怀疑在逻辑上又是荒谬的：如果你喜欢跟一个“浪荡女”玩耍，而且你已经知道她就是一个“浪荡女”，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却反而要把她赶走呢？不管怎么说，内心充满愧疚的J.R.，在第二天清晨6点30分之际，出现在了女孩儿的公寓里。他承认自己思念她，这至少暗示了，他已经开始感到自己对女性的机械看法的愚蠢。他拿起了女孩儿的一本书，《夜色温柔》（Tender Is the Night）。他用手掂量了一下这本书，说：“你知道，我爱你。”这似乎是一个比较明确的爱的视觉信号。哦，不，我们错了。J.R.和从前一样冥顽。接下来，他向女孩儿作出了结婚的承诺：“我现在明白了，我原谅了你。不管怎么说，我要娶你。”但在女孩儿听来，这承诺与此前他对强暴的反应是一样的，都是带侮辱性的。当女孩儿拒绝道：“不，这还不够。这还不够好。”J.R.便完全回到了过去的思路上：“还有谁会娶你，你这个鸡？”他甚至转而谴责女孩儿引诱了他，因为她“竟然在这么早的时间”放他进入自己的公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妓女！”整场戏里，J.R.把女孩儿当成了一个急需原谅的堕落的女人：他是耶稣基督，她就是玛丽亚·抹大拿（Mary Magdalen）。最后，女孩儿忍无可忍地冲他喊道：“回家吧，回你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