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解围的是大喇叭索恩可笑的身影,索恩,还有之前类似的偷人妻者,以及我象征性地倒进了垃圾处理器的鸡排大餐,不管是倒掉的还是没倒掉的,这些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如我所料,心境一下子变了,我觉得很羞惭:在我脆弱的时候,我的崇高使命感竟差点让位给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麦克西前头带路,本尼和安东走在我的两边,我们朝着直升飞机大步走去。大个子本尼把我拉上了舷梯,进了敞开着的舱门;安东把我按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他自己紧靠着我坐了下来;麦克西则坐到飞行员旁边,塞上了一对耳机。
突然,我们“前进”成了现实。巴特西发电厂渐渐消逝,威尔士王子大街也一样。我们已经离地六百英尺,正朝南飞去。我瞥了一眼公园道上塞成一团的车流,又看了看没人打球的贵族板球场。然后我心里又喜又酸地看见了那所医院。在那里,昨天晚上,就在一个垂死病人的床边,我重生了。我伸长了脖子,看着医院渐渐消逝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我的眼眶溢满了泪水,我闭上了眼睛。我一定睡了几分钟,因为我再睁开眼时,卢顿机场的指示灯光拥抱了我们。而我在想,无论如何都要给汉娜打个电话。
我现在知道,每个机场都有明的一边和暗的一边。远处,正常航班正在起起落落,但我们穿过栅栏围着的区域时,能听到的最大声响却是我那双借来的鞋子鞋跟踩在混凝土地面上发出的声音。黄昏降临,有点潮湿。我们面前有个绿色机棚,棚子部分建在地下,门敞开着,里面的气氛让我以为到了军队的训练大厅。八个穿着便装的强壮白人四下里站着,脚边放着各自的背包。麦克西走到他们中间,一会儿拍拍这个肩膀,一会儿又跟那个来个非洲式的猛力握手。我到处找公用电话,但没有看到。哪有什么能让我打电话给汉娜呢?
“他妈的,斯拜德在哪里?”
“他马上就到,队长。”安东尊敬地回答道,“他说他的车出问题了。”
我看见一扇门上贴着“闲人免进”的标志,便走了进去,但里面也没电话可用。我恰巧看见麦克西站在角落里跟人谈话。那人面容阴郁,头戴斜檐黑色贝雷帽,身着长雨衣,手上拎着一个文件箱。两人正费劲地用法语交流。麦克西说的没错,他的法语确实糟透了。另外那人可能是那个神秘的菲利普或者菲利佩吗?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去搞清楚。一个穿着田径服的年轻男人正在收大家的手机,往上贴标签,然后丢到一个薄纸箱里,再给手机主人一张行李寄放单作为收据。看着那些被放进箱子的手机,我看到了自己打电话给汉娜的机会。
我向安东请求道:“恐怕我需要打个相当紧急的电话。”
“打给谁,先生?”
“我妻子。”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我们需要打电话给妻子吗?我已经八年没跟我妻子打电话了。”
“我们家有点麻烦。我们的一个好朋友病了。她在他病床边。我妻子……在医院里……照顾他。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