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米凯莱?阿皮切拉(7)

从本章所采用的观点来看,《红木鸽》也是重要的,这部影片不仅提供了阿皮切拉/莫瑞蒂的一个特殊传记,而且涉及了构造传记和身份的理论问题。从这部影片的观点看,我们的传记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总是由在我们的记忆中储存和改造、在我们的家人和朋友口中讲述的故事构建而成的。短语“你记得吗?”在影片中着魔般地一再反复出现,强调着记忆作为人类传记雕刻家的重要性。记忆是进行选择和解释的活跃力量,缺之则没有传记和身份。相应的,也从不存在什么最终传记,传记永远依靠谁在何时为了何人讲述它而发生改变。没有了关于我们生活的故事(无论真假),我们将失去身份进而失去生活。就此而言,莫瑞蒂似乎同意前面提到过的弗罗贝尔的观念,即传记总是一种认知成果。前面已经说过,莫瑞蒂传达这种观念的手段是让主人公失忆。一开始,米凯莱不记得任何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通过会见朋友、家人和了解他公共身份的人,通过逐步地经由梦境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他才获得了自我感知。他的传记交织着高度异质性的原料:日常琐事和极端重要的事情,个人形象(例如队员证上的照片,他在赛前仔细地研究着),真实和想像的事件,童年记忆和梦境,以及最近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哪个“证据”是完全可靠的(他所见到的人想要操纵他,等等),但归根结底它们是米凯莱可以用来创造自己的传记和自我感知的惟一原料,而且与我们任何人构造自我身份的材料相比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米凯莱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得到这些原料的。

另一个与传记生产本质相关的论题也出现在《红木鸽》中,这就是身份的统一与多重。在《身份与生命周期》(Identity and the Life Cycle,1994)一书中,艾里克?艾里克森(Erik H. Erikson)写道:“一个人对个体身份的有意识感受,是基于同时进行的两个观察:对个人在时间中的同一性和连续性的直接感知;以及他人承认我的同一性和连续性这一同时感知。”(1994,第22页)如果我们接受这一界定,则米凯莱的个体身份就是成问题的,甚至是不存在的。造成这一混乱的主要原因,是米凯莱由于失忆以及这些年观念和价值观的改变,而导致的时间流中连续性的缺失。譬如,米凯莱似乎为自己过去做过的某些事情深感羞愧,不相信它们怎么可能会发生过,尤其是他强迫一个持法西斯主义观点的同学脖子上挂着牌子到处游街这件事。米凯莱想要否认这个记忆,仿佛它属于其他人。在这里起作用的,是对一个人的过去自我的误识。

与《金色的梦》一样,《红木鸽》也有着独特的精神分析标签。譬如,记忆和梦境之间的区分模糊了,自由联想创造记忆,这不禁使人想起弗洛伊德的概念“屏蔽记忆”(screenmemory):此记忆乃是梦和心理运作的产品(Phillips,1994,第66页)。此外,莫瑞蒂在此坚持了童年在塑造一个人的成年、创造自我感知方面的重要性,他显然认为,没有得到解决的童年创伤,能够影响成年个体的选择和总体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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