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4)

男子噤声。

女子望着坟墓。

女子想到了借口:“你是说……沉眠在墓地里的死人要我赎罪吗?这么说来,听说你曾经自称是死人的使者……?”

“你那是诡辩。”

男子笑了。

女子也笑了。

“是啊。我就……听从你的忠告吧。”

此时运动总算停止,同时境界消失了。

“……我会……拒绝这桩婚事。”

男子的眼神浮现忧愁。“你……不后悔吗?”

“不。”

“是吗。”男子说。

“可是……就这样在这里化身为石长比卖,一生守着坟墓,不适合你啊。”

“我不会那样的。”女子说。

“你就是说这种体贴的话……才会被误会。”女子这么接口,语尾却被春天的阵风给吹散了。男子虽未听见,却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女子披上了樱色的新衣。

她开口说:“请为我……高价买下。”

男子再次点头,但是女子已经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盛开的樱花下,腐朽的墓碑前,女子的视野只看得见漫舞的花瓣。

“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哭泣。若是哭泣,就撑不下去。如今事已至此,我会再一次寻找自己的归宿。我不会输,绝不会输。我会活得比你、比任何人都坚强。作为石长比卖的后裔,不管是悲伤还是痛苦,我都必须笑着活下去。因为……”

女子静静地、毅然决然地说:

“因为……这是络新妇之理啊。”

长门五十次垂着头,合掌膜拜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嘴里念经似地喃喃念诵,身体向后挺起,于是同样蹲在他旁边验尸的木下圀治那张扭曲的脸露了出来。

长长地横躺在地上的,是一具女尸。从不自然的扭曲姿势,以及散乱一地的寝具,可以清楚看出她遇害时曾激烈抵抗过。

死状惨不忍睹。

绯红的长襦袢被卷至腰部,失去弹力的两条白皙长腿伸展在榻榻米上。脚尖彷佛缠足似地蜷缩在一起,只有右脚拇趾异样地朝上翻翘。

感觉冶艳无比,彷佛只有那部分是剪贴上去的图案般,与周遭的景色格格不入。木场修太郎心想:怎么不帮她把裙摆合拢起来呢?

被害人绝非良家妇女。从状况和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娼妓之流。即使不是,既然在卖春宿的包厢里遭到杀害,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木场想着这些事,结果那双白皙的脚显得更加刺眼了。而一方面也是因为房间里一片幽暗所致。

话说回来,木下和鉴识人员丝毫没有要为死者拉好裙摆的样子。木场半辩解地呢喃自语“照片都拍好了,应该可以了吧”,走近遗体,拉好裙摆。木下看着木场的动作,一张狸子般的淡黑色脸庞抽搐着,用一副刑警口吻说:“前辈,这一定又是那家伙犯的案。真是可怜。”木场蹲下身时,长门正好站起来,他听到木下的话,慢吞吞地回过头去,同样以慢吞吞的口吻说:“阿圀,在解剖完成之前,不可以随便乱说啊。不不不,在破案之前,都不晓得凶手到底是谁,不能妄下断论。”

木下没有回嘴,转向木场,表情纠结得更厉害了。他想征询木场的意见。但是木场不理他,再次望向尸体的脚趾。

长门这个刑警做事向来稳扎稳打,有时候甚至慎重过了头,这一点木场平素再清楚不过了。但是独独这一次,长门那慎重其事的发言,听起来只像个笑话。的确,这有可能是其他人模仿前人手法而犯的案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巧合,所以现阶段还无法断定。话虽如此……

——一定是那家伙吧。

木场也这么想。

——一模一样。

木场的视线从尸体的脚趾徐徐往上移。从腰部到胸部,再到脖子。脸。松垮地张开的嘴巴里,露出小巧的牙齿。形状姣好的鼻子。还有……眼睛。

被害人的双眼——被捣烂了。

原本是眼珠的位置开了两个空洞。皮肤变色、收缩并隆起,血液凝固成黑色,沾附在四周。看不出原本的长相。虽然必须经过解剖才能够确认,但凶器八成是雕金工艺用的尖头凿子。

——是那家伙的凶器。

那家伙——涉嫌连续杀人,遭到通缉的平野佑吉。

手法八成相同。

——这是第四个了。

木场慵懒地站起来。遗体好像要搬出去了。辖区的刑警靠过来,瞪大了眼睛说:“这是那个溃眼魔干的吧?”“溃眼魔”是报纸给平野取的绰号。

木场斜看长门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不晓得,不解剖不知道。但到处都留下了指纹等线索,这案子应该不难办吧。对吧,大叔?”

“阿修啊,案子可不能用难或简单这种标准去衡量……”长门以一贯的慢吞吞口吻答道。“……而且,这次的案子与之前的三件显然不同吧?这若是平野干的,那么除了平野以外,应该还有一个人在现场,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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